那场动『乱』持续了整整十年,比起统治者给它冠上的革命的称号,受害者更愿意叫它为灾难。而顾堪华和顾何毅父子,正是那场动『乱』的受害者。
不同的只是,顾堪华除了受害者以外,更先成为的是迫害他人的施暴者。
那场动『乱』发起时顾堪华是十四五岁,正是热血沸腾却不能够辨明是非,容易跟风随大流的年纪。运动普一开始,顾堪华就加入大众,成了“建设积极分子”。
顾何毅平时就老老实实在厂里当底层当惯了,也没什么野心,一家人普普通通的,家境甚至还有些贫寒,首批批斗倒是没有他们;只是第二批范围扩大了,开始清算揪出反党分子了,顾何毅之前在老部队的经历被扒了出来,成了受批斗的“反党分子”之一。
那时候顾堪华自尊心极强,反党分子名单一公布,顾堪华就急于和顾何毅划清界限,不大愿意承认自己是他儿子了,为了将功补过替父亲赎罪,顾堪华时刻冲在了第一线。
“顾堪华!你父亲是反党分子,你没资格和我们在一起!”一次思想会上,顾堪华正沾沾自喜自己积极行动被表扬了,一个同学忽然站起来,指着顾堪华鼻子指责到。
“谁说的!我们家是中下农!那个男人和我们没关系!”顾堪华知道他是不服气,可说的又是事实,顿时站起来反驳,脸红脖子粗的叫嚷会去。课堂里一阵『骚』动,大家都在交头耳语,负责表彰的老师也转变了态度,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堪华。
“顾堪华同学作为我们队伍的积极分子,行为和行动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老师相信顾堪华同学的思想觉悟『性』。倒不如,从明天起,让顾堪华同学打批斗反党分子,去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老师沉『吟』了一会最终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斗就斗,顾堪华握紧拳头,气呼呼的坐下,决定明天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让那些质疑他的人好看。
只是顾何毅终究是自己父亲,父子至亲,顾堪华迟迟不愿意对自己父亲下手。
当日顾堪华一放学就缩进了屋子,借口不舒服休息来搪塞母亲的耳目,拿出纸笔,左思右想寻思着谁能代替父亲成为最佳选择。由于母亲是不太愿意他做这种事情的,又和父亲闹僵,顾堪华怕被发现,就没有明灯。
“湛功被人追的又紧了,这些人可真不是东西,”顾何毅回到家,唾骂几句,看到儿子房间没有光亮,才敢继续放心对妻子说起来,“还好湛功二哥算个贫农,没有收到牵连,院里又有个不起眼的粮仓,湛功逃过去这才有地方藏了。”
“你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还有心思管别人。”顾母不满责备顾何毅一声,顾何毅夹只烟,胡『乱』的抽几口,“湛功不一样,当年我们一家子能活命,还多亏他一路照料着,这些年也没少帮扶咱们。”
“我知道你俩感情好,可李湛功终究身份是个问题,之前又爱胡『乱』写些东西,这次被扒出来,他的问题可比你严重多了,你离他远点,对谁都好。”顾何毅对妻子的念叨已习以为常,胡『乱』应付几声,两个人都没注意房间里的另外一双耳朵。
“李湛功跑了?他还是问题严重分子?”顾堪华丢下笔,按住躁动的心情,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敏锐地捕捉到父母对话中的重要信息
本来还在发愁呢,这下可好,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还写什么。
李叔叔,不要怪堪华对不起你,只能怨你自己命不好…
顾堪华兴高采烈地收好东西,心满意足地睡了。明天的计划已悄然在脑海中成型,明天过后,他一定是那个表现最优秀的人!
“走!快走!”第二日上午,李湛功蓬头垢面地被一群造反小将从粮仓中揪了出来,一路遭受拳打脚踢,狼狈不堪的滚到了大街上,同行的还有因私藏反动派受到牵连的二哥一行人。
“二哥,对不起。”鼻青眼肿的李湛功抬起一张猪头脸,看了身后趾高气昂的顾堪华一眼,愧疚地对自己二哥说出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番话。李二哥担忧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扭过头,憨厚的笑了笑。
顾堪华有些心虚,可之后的表彰大会上又赏了他大红花,昂首挺胸中,忘了在暗处受尽屈辱的李湛功。
消息由于顾堪华强烈要求,被瞒了下来,顾何毅在改造中听说儿子立了功,不明就里,只能大骂几声“造孽”,希望借此能减少儿子的罪障,回到家后,依然尽心尽责,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角『色』。
那场动『乱』在十年后被宣判了结束,陆陆续续中不少人被翻了案。失去了政治恐怖笼罩的家庭又恢复了祥和,顾堪华和顾何毅又像平常人一样,做起了普通父子。
顾堪华成了人开始知事,顾何毅的翻案申请也提交了上去,整个家庭生活逐渐走向正常的轨道,直到一年后的一天。
那场动『乱』结束一年了,而动『乱』产生的余孽却又祸害了一年,顾何毅的档案卡在了当年的主任现在的县中人事管理的头上,李湛功仍没有被释放,被安然无恙的那批人又继续折磨了一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