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档案室里存放着古城县所有文字档案,不过听他们说,十年浩劫的时候,档案馆曾经被抄了一次,很多明清时代的资料都被毁了,我对那些倒是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关于镇河墓的一切。
现在越来越多的档案都由电子档案管理系统取代了,我们馆里也正在逐步录入系统,因为馆里人手不足,所以进度很慢,不过好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基本上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存在,上面领导很少来过问。档案室虽然不大,但要把有关镇河墓的资料找出来却也是极为不容易。档案的类别也是五花八门,从文化科学到地质勘探,人文变迁到民俗兵工,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因为搁置得太久无人翻动,几乎每本册子上都有大量的虫子和虫卵。
我脱了外衣,忍受着刺鼻的腐臭味在架子上挨个册子寻找、翻看,不敢漏掉一点细节。然而找了半天,却只找到一本编号k092的册子,里面写着1969年修建卧龙河坝的情况。说的是当时卧龙河洪水泛滥,县水利局将卧龙山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改造,并从外地运来石头,加筑堤坝。可惜这上面只写了这件事,并没有提到具体经过和人员名单,春哥曾对我说过卧龙山是人为的将山势改造,但是从这上面根本无从查起。不过由此看来,春哥的话也不会是危言耸听,既然重新修筑了堤坝,人为改变山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那个人会是谁呢?
我摸出一支烟来点着了慢慢吸着,看着这本硬壳书发呆,思绪游离了好一会儿,正准备把档案放回去,却不经意间发现从册子里飘出来一张小小的信笺。我楞了下赶紧弯腰捡起那张纸,见上面只有一个编号s012。一见这个字头,我就不禁一呆,因为凡是s打头的档案都属于军事绝密级别,根本不会存放在这里,是谁在这里夹了一张信笺?他是要指引我什么吗?
我把这张小小的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举起来对着阳光一照,见纸面的右下角处清晰地印着一个坛子的形状。我立刻想起春哥跟我说过,他在莹宝家里曾经发现过一张奇怪的白纸,上面就印着一个坛子,跟我们在镇河墓里见到的那九只大坛子十分相似。为什么这张信笺上也有这个印记?
我把这张纸塞进口袋里,四下里看了看。按理说s级别的档案,档案室里根本不会有,可是这个人故意把它夹在卧龙山档案簿里,一定是要指引我去找到它,或许这也是揭开龙棺奥秘的关键。
我紧吸了几口烟然后踩在脚下,觉得不妥,又赶紧蹲下去捡了起来,准备把它扔到外面去。就在我蹲下去的一瞬间,我忽然看到对面的墙上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糊在墙上的一层报纸,被档案架子挡着,如果不蹲下去根本无法看见。我睁大了左眼仔细瞧了瞧,见那张报纸果然有些年头了,上面印着极为醒目的伟大导师伟大舵手的字样,一看便知道是那个火红年代的特有产物。不过这面墙为什么会被报纸糊上?墙里面有什么玄机么?
想着我伸出了胳膊,抹掉报纸上的浮土,歪着头向里面看去,那是一张参考消息报,这种报纸在过去很常见,字体上显得很有年代气息,而且排版也与现代的报纸有很大不同,现如今也只能在旧物市场上见到这种古董了。
很快,报纸最下面的一条报道引起了我的注意,标题写的是: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个标题十分简单干脆,在当时的环境中氛围中完全是十分另类的。那时候讲的是抓革命促生产,遵照最高指示,深挖洞广积粮之类的口号。而这个标题如此另类,可见描述的事情也绝非一般。
这篇报道说的是几个长白山的采参人,意外发现了一个辽代古墓,便立即通知了山下驻守的一个排的战士。当时正处在破四旧时期,整排战士们秉着红色江山容不得任何牛鬼蛇神的宗旨,毅然走进洞穴中,要将里面的一切都砸烂。标题下面还配了一幅插图,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干脆把身子一扁,钻进了架子底部,凑过去看那股插图。
因为报纸年头太久了,上面已经严重褪色,但人物倒还可以清晰辨认。几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一个山坡上,挥舞着锹镐指着身后的洞口,每个人都是斗志满满的样子。旁边还配有一句话:革命小将准备进洞,誓要砸破万恶的旧社会。
我觉得有趣,又继续往下面看,插图过后便是一堆文字报道,说战士们在破除几千年来,剥削阶级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道路又前进了一大步,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浮夸了一阵之后,文章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几个战士进入古墓后,足足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原本十几个人的一排战士,却只出来四个人。而那侥幸存活下来的四个人在洞外待了很久,最后咬咬牙将古墓重新掩埋了。部队上层领导得到消息后,问战士们在古墓里看到了什么?其他人怎么样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四个战士宁愿关禁闭受处罚也不想说出当天墓里的情景。
关于这几个战士在墓中的详细遭遇报道里并没有写出来,不过却在最后点明,这几个战士无法无天,擅离职守,实在为红色军团抹黑,全部遣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