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尸首早就面目全非了,更加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但天子还是特意叮嘱郭仲霆早日找到萧家父子的尸身,可想而知他是多么为难。
武元衡侍奉李纯数年,对其性情可算了解,也能体谅郭仲霆的难处。他沉吟片刻,主动压低声音道:“你转告郭郡守,凡事要懂得变通,天子既然要个安心,给他便是。”
裴行立旋即会意,笑回:“是,晚辈这就去告诉郭郡守,想必他定会对相爷感激涕零。”
武元衡哈哈大笑几声,朝他摆手:“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裴行立这才恭恭敬敬地告辞,在管家的引领下离开。
他走后,武元衡继续在书架上翻找半晌,终于从一个半旧的锦盒中找到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他读过多次,内容早已倒背如流,今日找出来却是要让另一个人看看。眼见即将正午,武元衡不再耽搁,连忙唤来管家备车,当即入了大明宫。
紫宸殿后堂。
吐突承璀刚刚回禀过福王府的情况,天子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一难,他与李成轩隔阂太深,他曾数度发难,如今再想修复这兄弟关系,实在是难以入手。
二难,他没想到西岭月才是真正的康兴殿下,也知她在此事上的确无辜,甚至自己能及时发现这个阴谋,还要多亏西岭月的机敏。如今她主动回京认罪,按理他应该铲除后患,可他竟不忍心下手;再者,若西岭月死了,李成轩大约就真的造反了。
这两个难题,从西岭月和李成轩回京认罪开始,便已在天子的脑海中盘旋,迄今仍未有个妥善之法。
天子正踌躇不决之时,内侍前来禀报,说武元衡在外求见。
天子闻声大喜,连忙开口传唤,想将心中难题相告。
其实他待武元衡很信任。这归根到底,是因为武元衡做过太子右庶子,在他刚当上太子时便侍奉左右,协助他监国处理朝政,这份感情自然不一般。因此他登基之后也将武元衡一路提拔,从户部侍郎擢为京兆尹,再到如今的一方大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实为宰相之职。
“臣武元衡参见圣上。”武元衡踏入紫宸殿后堂,下跪叩拜。
“老师快快平身,朕说过了,在外人面前你我行君臣之礼,无人时大可自便。”天子再次重申。
李纯私下里待武元衡很尊敬,从任太子时便一直尊称他为“老师”,但“自便”这个话却是最近才提起的。武元衡心里清楚是因为萧家父子,让天子对他彻底放了心。
“圣上关怀微臣,臣却不敢逾越。”武元衡谦虚回道。
李纯很满意他的态度,忙说赐座,主动提道:“老师来得正好,朕正巧有两桩难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武元衡自然知道两桩“难事”是什么,却不接话,只道:“圣上的难事,臣自当分忧。但在此之前,臣有一封书信想呈给您看看。”
“什么信?”天子好奇地问。
武元衡遂从怀中将信取出,躬身奉至头顶,同时开口:“是臣罢太子右庶子时,先帝写给臣的信。”
“先帝的信……”天子神色复杂,竟迟疑着不敢接过。
武元衡保持着恭敬姿态,再道:“这信上说了臣被贬官的始末。臣该死,从前不知您与福王竟有误会,若知此事,必定早些将信呈给您了。”
听闻此言,李纯仿佛猜到了信中的内容,抗拒的态度渐渐转淡,终是默许内侍接过,展信阅读。
这信并不长,字也写得歪斜,可见是先帝在中风之后所写。既然先帝当时已半身不遂,又为何不找内侍代笔?由此可见这信的分量。
信上说的是一桩旧事。
四年前他的父皇——先帝顺宗登基,改元永贞,当时大唐正一片疮痍:外有突厥、回纥、吐蕃、党项虎视眈眈;内有强藩割据,不听天子号令;朝廷上党派斗争激烈,互相倾轧,百姓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先帝做了二十五年太子,对政事极有想法,当时虽拖着病体登基,但依然起用了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等一大批文人,企图大举改革、励精图治。
李纯必须承认,先帝的初衷是好的,这批文人也确实有想法,提出了诸如减免赋税、打击专权、铲除宦官势力等一系列举措。然而文人有文人的弱点和私心,他们妄图在短短数月内革除弊病,却不懂循序渐进,导致朝中上下惶恐,威胁了许多人的利益。
再者,他们恃宠而骄,任人唯亲,急切拉拢亲属、好友占据重要位置,而对不依附他们的官员则进行打击报复,假公济私。武元衡便是当时的受害者之一。
最让李纯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竟对先帝进言,反对立他为太子,而是拥护十六弟李成轩!原因是他与宦官走得极近,威胁到了改革计划!
他当时得知此事大为震惊,一怒之下便联合宫内的宦官势力,入紫宸殿逼宫,迫使先帝立他为太子,实施监国。
倒也是天意助他,此后没过多久,王叔文、王伾两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