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曾被齐王视为阻挡谢长庚东进脚步的长平关城如今早已易主了。因地处中段,既方便与上京联络, 亦方便接收来自长江下游的消息, 更因地势如同一个天然的养兵场,故上月, 谢长庚在结束了征伐赵王的战事之后,将军队回撤,暂时驻扎在这里。
这一日,谢长庚收到了一个发自上京的秘密消息。
赵羲泰此前通过上京里的忠于赵氏皇族的旧势力与刘后通气, 称自己如今如同丧家, 更是骑虎难下, 在勉力支撑罢了,谢长庚若发兵江淮,自己绝难抵挡。如今局面, 和数年前已是不同, 因为有了自己这个东朝廷的存在, 谢长庚才容她一直坐在位子上,一旦自己没了,她这个朝廷也就跟着覆亡,谢长庚更不会容她活命。他称自己如今十分惶恐,无计之下,只能恳求刘后想法狙谢长庚,如此, 不但是在救他, 更是自救。他更允诺, 倘若刘后日后重新执掌上京朝廷,答应赦免他父子此前的叛乱之罪,他愿俯首称臣,投向刘后。刘后惊惧,夜不成寐,暗中频私召亲信,似有所密谋。
谢长庚将密信传给刘管等数人阅览,几人看完,神色凝重。
刘管道:“难怪刘后前些时日以奉养老夫人为名,又在老夫人面前提婚事,想来并非讨好老夫人,而是穷途末路,另有所图了。”
刘安冷笑:“秦王至今供着宫里的人,不过是没有由头,不好翻脸。如今时机也差不多了,他们既自寻不痛快,秦王不如应了,虚与委蛇,看他们如何企图,到时顺水推舟,趁机反杀,正好以被逼为名,收拾干净了人,我等立刻拥立秦王登基,再无任何后患,到时发兵,扫平江淮,看这旧朝里,何人敢言不是!”
众人称是。赞同声中,一人忽道:“赵羲泰这边激刘后对付秦王,那边为求稳妥,必会寻求长沙国联兵。长沙国如今的兵马,也非泛泛,万一两边合兵,阻力必定加大,不如叫复州李良发兵长沙国……”
他说着,忽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陡然闭口,看了眼座上的谢长庚,咳了一声,改口道:“也并非真的去打,叫他压境不动,叫长沙国有所顾忌,也是一样。”
方才的激昂气氛,渐渐落了下去。数道目光,投向了座上的谢长庚。
谢长庚沉默了良久,道:“长沙国这边,先不必动。派人去刺探消息,若真有联合出兵之兆,再动不迟。”
他虽早与长沙国的摄政翁主断了夫妻关系,但毕竟有过过往,且在座之人,对翁主的印象也都极好,很是敬重,听他如此发话了,自不会再发异议,异口同声应是,这时,门外传报,道关门之外来了一个小少年,似长途赶路而至,求见秦王。士兵原本根本不予理会,但那小少年拿出了一柄宝剑,说是秦王从前给他的信物,叫代为传入。士兵这才不敢轻慢,禀了上司。那副将跟随秦王多年,认出是秦王从前的那把贴身佩剑,于是送入。
谢长庚还没等人说完话,便起身走到了那副将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捧上的剑,看了一眼,猛地抬眼:“那孩子人呢?”
“在关门外等着……”
谢长庚撇下惊讶的堂中之人,疾步而出,匆匆赶至关门。
一个清瘦的小小少年,风尘仆仆,手中牵了马缰,带了一匹健马,正独自立在关门外的一个空地角落里,在安静地等待着。他听到了身畔那两扇关门发出的沉重的开启之声,转过头,望见那门里疾步而出的那个大人,眼睛一亮,面露惊喜之色,唤了他一声“谢大人”,立刻朝他奔了过去。
他的步履有些不稳,仿佛腿脚不便,却一直没有停。
虽然三年未见,这个关门之外的小小少年,也已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孩童模样了,但谢长庚却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正是熙儿。
方才见到自己赠他的那把宝剑之时,他有些不信,这孩子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到来,那妇人又怎可能放他来自己这里?
他心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感觉,但就在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听到他唤自己的那一声久违了的“谢大人”,在他的心里,迅速便涌出了一种他原本已是许久再不曾有过的带着欣喜的激动之情。
他大步走到了这小少年的面前,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片刻后,缓缓抬起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这小少年那副还显稚薄的双肩之上,随即收紧手掌,重重地握了一握,笑了。
“熙儿!你怎会来此?一个人来的?”他问。
这小少年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于他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沉敛手掌所传递的熟悉之感。
“是,是我。谢大人,我骑小龙马来的。路上很多地方的人都在说,谢大人你刚平了赵王,驻兵这里,就要打东朝廷了,我就一路打听着寻了过来。”
他回答,眼眶微微红了。
谢长庚看了眼他身后那匹已然雄健如龙的河西战马,视线从悬在马鞍旁的那只囊袋上掠过,握着他的那双手掌,收得愈发紧了。
他点了点头。“走,先随谢大人进去,有话慢慢说。”
在城关上下投来的无数道注视目光之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