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孝,不能扶柩北上了,愿父王不怪!孩儿在此对天起誓,便是万劫不复,也必定手刃所有仇敌,用他们的鲜血慰父王在天之灵!”夏承灿双手紧抱夏牧阳棺椁,咬着牙,低声誓道。
为人子者,生当有所养,死当能送葬,此为孝道之始终,人所应为。
夏承灿自想亲扶亡父灵柩回归都城,亲自为亡父之墓洒下第一抔土,以全孝礼。然,他不能。
北归都城三千多里,路上还有无伏兵?还有多少伏兵?
他无从知晓。
白衣军乃为南征厥国所建制,日常操练皆以厥军为假敌。此时两国虽尚未交战,白衣军将兵于厥军兵械器具却早已了如指掌。穆丹青一行伏杀夏牧阳后,未及于收拾便急急离去。狭径上遗落的箭矢,众人一看便知是厥国的羽箭。
“帛州乃大华腹地,厥军何以能潜藏至如此深处?”
夏承灿不问也知,厥军能避开大华境内如此多岗哨,若无内鬼相助,是万万办不到的。而这内鬼,十有八九便是夏牧炎的人。甚至伏击父王的不只厥军,还有这股隐在暗处的敌人!
“我若扶柩北上,路途遥远,灵车又行不得快,敌暗我明实在难以提防。倘使贼人一路设伏,要到顺利返都当真千难万难。如此一来,不仅我的性命难保周全,只怕父王棺椁也要毁于途中。岂不是正合仇敌之意?”思虑再三,他只得消了此念,遣裘亭泰代为此事。
筹谋者是夏牧炎,动手的却是厥国人,两者罪恶不相上下。
夏牧阳平定庇南哨所哗变后,哨所原先的将佐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撤了、要么就是被调走了。此时哨所的将官,自千夫而上,尽数换成了贽王府的亲信。
朝廷早已颁旨敕告,庇南郡内一应将兵皆暂由白衣军节制。夏承灿虽不是钦赐的白衣军主帅,仍他却手握白衣军的帅印,且庇南哨所的将官皆源出贽王派,自然唯夏承灿之命是从。两万三千哨所驻兵,加上夏牧阳带来的一万白衣军精锐,大华在庇南边界的陈军已超三万。
夏承灿性格刚烈,又手握如此重兵,自不可能让亲父白死。他决意留在庇南,除了北上之路吉凶难料外,另一缘由便是要率领这三万人杀到厥国去,替夏牧阳报仇。
“世子,回罢!王爷棺椁在,裘亭泰便生;王爷棺椁失,裘亭泰便死!”裘亭泰牵着马缰,向夏承灿执手报道。
“好!”夏承灿只应了这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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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夜惊梦,永华帝便心绪难定,两日不到,人已憔悴了许多。心有挂碍,批阅奏折也就不那么顺畅了。虽卯时初刻便起了,未及批示的奏折却仍堆了好大一叠。
“居正,湛为呢?他应承了昨夜要观星象,替朕解梦的。”永华帝突然想起此事,忙侧首去问伺立一旁的倪居正。
“回禀皇上,湛为道长的徒儿来报过了。湛为道长昨夜已观星象,然,仍有不明之处,一早便回真武观了。”倪居正躬身回道。
“回了真武观?青玄只怕已不在都城罢,他去真武观做甚么?”永华帝一时顿住了,奇问道。转念才想起,青玄去厥国鄞阳城乃是绝密之事,只怕湛为也是不知,这才释然了。
“湛为道学颇得青玄真传,昨夜他是看到了甚么,怎竟还有不解之处?”永华帝轻声嘀咕道。
倪居正只笑了笑,并不答话。
近六七年来,湛为一直便在宫里,替永华帝讲道炼药,一年也难得回一次真武观。现下踩在山径的石阶上,竟有种淡淡的生疏之感。
今是平日,且时辰尚早,是以湛为一路行来并未见到香客。他此来虽有要事,却并不着急赶路,行到风景妙处往往驻足而立,极目眺望。“师父他老人家,早起必定要练长生功,我去早了也是见他不着。”先前在观里时,他便时常伺奉在青玄身畔,自然知晓尊师有早起练功的习惯。
一路美景作伴,湛为虽有意行慢些,辰时二刻还是到了无为殿。
“湛为师叔?”止淙例行到各殿点香,刚行到殿外便见湛为正对向而来。他幼时便入了观,后来又拜在了湛明的门下,自然认得这个并不常见的师叔了。
然,他认得湛为,湛为却有些认不出他了,苦着脸道:“我记得你的,你是湛明师兄的弟子,然名字倒真有些叫不上了。你是止甚么来着?”
两人前次见面尚在八年前,那时止淙还是个十四岁的小道童,与现下的模样自然大是不同。止淙执礼笑道:“师叔,我是止淙,先前你还教过我真武剑法呢!”
湛为嘿的一声笑起,乐道:“你便是那个胖嘟嘟、傻乎乎,我教你剑法,你怎也学不会的那个小道士?”
“是,师叔。便是我了。”止淙笑着回道。
“想不到你也长这么大了。”湛为喃喃感慨道,“哦,我记得当时打过你屁股的,你还记不记我的恶?”
止淙重重弯下腰,正色回道:“师叔哪里话!你肯教弟子,已是我的福分,哪里会有怨怼之心!”止淙礼毕抬首,正见一个年轻公子快步行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