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华境内,除了朝廷的衙门,只有亲王府是皇权特许可以建造私牢的。亲王,皆是皇室最嫡系的血脉,都有可能成为这个江山未来的主人。梅远尘在颌王府上待的时日不短,却有几个地方从未去过,其中之一便是这牢房。
王府关的人通常都不会很多,是以府内的私牢一般并不甚大。颌王府的牢房只有二十间,不仅修得牢固结实,拾掇得也是整洁如家,比之官牢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而此时,整个牢房竟只有一个囚客,便是八日前在城东替梅远尘找到的那个褴衣汉子。
牢房管事是个络腮胡子的精壮中年,远远便看见夏承炫及梅远尘二人走来,早已拿好钥匙行到了牢门前躬身候着。
“开门!”夏承炫在牢门前驻足,令道。络腮胡子管事得了令,急忙插上钥匙把锁打开,揖门退到了一边去,说道:“世子、公子,牢门低矮,还请小心着些!”
投牢前,府兵早已给那褴衣汉子清过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袍服。此时他背身面墙,轻声嘀咕着甚么,梅远尘凝神去听,却始终无法听清。
“承炫,我或许要在此间待上许久,你且忙自己的事去罢,无需在此作陪了!”梅远尘侧首谓夏承炫道。眼前这汉子神志错乱不清,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问出甚么紧要讯息来,他已暗暗下定决心,先留在此处细细观察而后再做打算。
夏承炫此前早已来此审问过数次,实在拿那汉子半点法子也没有,已料到梅远尘短时恐怕难有收效。这时见他一脸肃穆的神情,乃笑着谓他言道:“好罢,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有甚么事,只管吩咐他们去办!此事绝非易为,你切莫太过着急了去。午膳我和漪漪等你一起来吃,可莫要教我遣人来唤哦!”
梅远尘自然知他好意,点头勉强笑着答道:“嗯,我理会得!你且去罢!”夏承炫点了点头,行了出去。见他已走远,梅远尘在那汉子身边席地抱膝坐下,静静地听着他嘀咕。
“兜吧兜吧,嘻嘻哈哈... ...嗯哼嗯嗯嗯... ...咦喔哦嗯嗯...”
... ...
“我有酒一壶,不知清与浊。嗯哼嗯哼嗯... ...啦啦嗯哼... ...”
... ...
一刻钟... ...两刻钟...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那汉子呆坐在那里,一直嘀嘀咕咕着,竟不曾看过梅远尘一眼。
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夏承炫的跟班小厮阿来行了过来,躬身谓梅远尘道:“远尘公子,午膳已备好了,世子遣我来唤你。”
不知不觉间,梅远尘竟在这牢房里凝神听那疯汉子咿咿呀呀胡说乱唱了一整上午。然他这一上午,来回便是那几句,再多的半个字也没有了,哪里能听出甚么端倪?梅远尘也无他法,既已到了膳时,只得起身走出来。
伺立一旁的府兵正端着一铁碗守在牢门外,里面似乎是给那疯汉子的午膳。见梅远尘出了牢门,便端着铁饭碗送到那疯汉子身边,谓他道:“喂,吃饭了!”
疯汉子虽然神志不清,却还并不至于不知道用膳。见府兵送来了饭菜,忙伸手从他那里接了碗去,扒拉扒拉地吃起来。
“唉,走罢。我实在太心急了,竟想着这上午便能听出些甚么名堂来!”眼见事暂不可为,梅远尘不禁在心下自嘲道。向那汉子再望了一眼,见他只顾埋头吃食着,便快步往外行去。
“嘿嘿!百里兄弟,你瞧这是甚么?这是你最喜欢的红烧猪腰子呢!呵呵,你是不是饿得紧?要不要过来吃一点?”梅远尘已行出了五、六丈,忽然清楚听到那疯汉子欣喜说道。这是自婆罗寺后,梅远尘第一次听他这般清楚地讲话,不由得大喜,急忙迈出“斗转斜步二十三”,向那间牢房冲去。
送饭那府兵正准备将牢门阖上锁好,却感觉一道虚影倏而飘了过来,落在了牢房中形成梅远尘的样子,一时又惊又愕。疯汉子正扒着碗里的饭,发觉身前像是多了个甚么人,抬头望去看见是梅远尘,竟忽然大笑起来,兴奋道:“百里兄弟,你...你真来了?哈哈!这可好得很啊!来来来!快坐下来,我这里尚有一碗饭,你是不是饿得紧了?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便与我一起吃,如何?”只见他望着自己,眼神炽热无比,满是欢喜与期待。
梅远尘一愣,缓缓点了点头,答道:“好哇。”心中却暗暗想着:“这个疯汉子似乎和舅舅关系匪浅啊,仅有一碗饭竟也愿分出一半来。”
“官爷,官爷,求求你了!求求你给我一点饭菜好不好?你瞧,你瞧啊,我百里兄弟已饿了几天,眼看便是不成了,你...你行行好,便给我们一点吃的好不好?我们是武英学堂的生员,你行行好啊!”疯汉子突然趴在地上又哭又喊着。
听他这般胡乱言语,梅远尘竟不由得一恸,心中已隐隐感觉舅舅只怕已不在人世。“究竟发生了甚么?舅舅怎会突然便消失不见,哪里也寻不着?现下看来当是和这个疯汉子有着莫大的关联。听他所言,舅舅似乎竟被官府关了起来,饿了好些天!”梅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