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已死的罗魏哪哪儿都好,就连罗魏的儿子,也是哪哪儿都好,他们生而高人一等,身份,地位、人品、才貌无一值得挑剔。而他,即便已经问鼎皇位,仍是满身被人诟病,就连他鼻子长得高点,眼眶长得深点,也能被人指出来挑剔一番。
姜泽只觉得喉头腥甜,毁天灭地的怒火在胸腔内横冲直撞,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立时就要破体而出,可他能怎么做?
在针对罗家与秦家的事情上,便是无需旁人多说,他也知道是谢琳理亏,但这人是他的亲娘,对他有生养之恩,虽手段强硬时时掣肘于他,却给了他庇护,让他有了今日地位。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了这段过往,他恨,他痛,他嗤之以鼻,他甚至恨不得谢琳从没生过自己,但他避无可避。也因此,他巴不得这些过往能永远尘封历史,巴不得永远都无人提及。
于是,当姜衍在罗皇后与谢太后的双重庇护下出生,当姜衍渐渐长大,当朝臣开始有意无意的拿他和姜衍对比、当立储之事被提上日程、当朝臣开始站队、当谢琳决定要扫清障碍,当楼太后薨逝……
他明明对罗皇后心存孺慕,明明对姜衍心存羡慕、明明不舍、明知不对,却还是视而不见,甚至,在针对罗皇后的事情上,还狠心的插了一手。
人心总是无法满足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作恶的手一旦伸了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除了最开始的害怕和忐忑,他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罗魏死后,他发现,仅是这样远远不够。
他想,要让人彻底忘掉他的出身,忘掉谢琳的过往,那就只能让能与他相比较的那人永远消失,于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他从年少时,就开始以抹灭姜衍为目标,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渐渐的,他已经忘了自己对姜衍的仇恨到底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滋生,只知道,姜衍确确实实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一日不能剔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寝。
可姜衍却至今还活的好好的,这就像个噩梦——当他终于登上梦寐以求的皇位,当他自以为已经大权在握、当他以为现今的荣光足以盖过他身上的微瑕,昔日孑然一身矮小瘦弱的人居然回来了。
在父皇驾崩之后,这人不仅回来了,还以温雅谦恭与世无争,甚至是逆来顺受,却又令人无法逼视的姿态回来了。
紫芝山的与世隔绝和清苦并没让他变得平庸无能——他是紫芝山三公的关门弟子,他满身的风华,他惊才绝艳智冠绝伦,他用温润平和的面孔欺骗了所有人,便是他身份尴尬,便是自己百般刁难设下重重陷阱,这个人却始终淡泊从容。
可他仍旧是自己心里的刺,扎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
他一回来就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他与蔚池长女的婚事昭告天下,他与镇国将军府结盟、他从楼褚两家拿到了楼太后的懿旨,他成了启泰朝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封地的皇子,他继续在自己眼前蹦跶,他再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去了西海郡!
他嫉妒,他疯狂、他惧怕,他在他手中屡次折戟,彷佛置身炼狱,却又跟着了魔一般,永远都不想罢手。有时候,姜泽甚至想,若两年前姜衍不曾回京,他针对镇国将军府的计划是不是就不会失败?
若计划不曾失败,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全都不会发生?
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就像他再如何不甘,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
就好比今日,若早知道秦家是个烫手山芋,他会听从太傅的劝诫绝不出宫。就算出宫,他也不会大意轻敌放纵自己。就好比他以为定国侯府已经难成气候,但罗荣却在沉寂多年后一遭发难,仅凭口舌之锋,就将他与母后的面皮扒了个干干净净!
也是,罗荣是什么人?便是不提罗谢两年早年的恩怨,也不提罗颂罗魏之死,他还是姜衍的亲舅!有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姜泽头痛欲裂,便是殿中朝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却觉得自己就跟没穿衣服似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耻辱,也让他怀疑,今日这出原就是罗秦两家在唱双簧。
可他们凭什么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束缚住他,动摇他的地位?
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丢脸,但对方隐忍多年,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此简单。那么,是为了秦家的罪名?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
通敌叛国乃是诛九族的大罪,罗荣当殿影射秦家与谢家的关系,若自己真要治秦家的罪,这九族该怎么算?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就是不知姜衍是否参与其中了。
不过,罗秦两家已经断绝往来多年,罗家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思及此,姜泽狠狠皱了皱眉,只觉种种思绪纷沓而来,却犹如一团乱麻,总也理不出个头绪。
“皇上……”谢正清见姜泽久久不曾出声,生怕他沉不住气,下意识抬头轻唤了声,“皇上,微臣也觉得定国侯说的在理,论起来,微臣与秦家也是有亲的。”
这话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齐齐懵逼,这画风不对啊,怎么就忽然攀上亲戚了呢?就连罗荣都感到诧异,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