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这番话何止诛心!蔚柚原是半低着头站在堂屋中央,闻言飞快的抬眸看了陈氏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她深吸了口气,直到将眼中的恨意尽数敛去,这才福身道:“多谢祖母教诲,柚儿记下了。”
她原是料想陈氏不敢用这些药材的,如今看来陈氏也确实不敢用,可陈氏不敢用,却也不敢直接推拒,只好将气往她身上撒;一面暗指她不孝忘本,连自己亲姨娘都不顾,又一面暗指她包藏祸心,定然是觉得这些药材有问题,才会直接拿到荣安堂来!
可她若不来,陈氏是不是又会有另外一番说辞?
左右陈氏想要撒气,她怎么做都讨不到好。对于这个结果,蔚柚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只她原就是个性子横的,这两年虽是沉稳不少,骨子里的傲气和暴躁却是仍在。
此时此刻,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得直接发白,生怕自己一时沉不住气,会上前将陈氏的脸抓花!天知道,她多想现在就冲上去糊了陈氏的脸,也好堵住她那张一开腔就满口喷粪的嘴!
可她不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多的话她不敢说,甚至连情绪都不能流露半分——二房如今虽是孔氏掌家,但陈氏却占着辈分,若二人联手,想要打压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实在太过容易,尤其孙姨娘如今自身难保,孔氏又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她半低着头,陈氏高坐在主位上,一时半会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听她如此回答,心头这才满意了些,接过银桂捧上来的参茶喝了口,淡淡道:“你知道就好,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爱唠叨,祖母也是为你着想,你别怨恨祖母就好。”
“不过,”她说着,放下茶盏看向蔚柚,目光沉沉道:“柚丫头啊,这东院与西院不和的事情,满上京城都知道,没道理你不知道吧?原本你三五不时往西院送点心我便不大赞同,可你父亲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西院狼心狗肺的,自分家后,我连半个针头都不想拿西院的,你竟然有胆子拿了药材过来,难道就不怕我吃了这些药材被直接……”
“祖母还请慎言!”蔚柚一直怀疑姜泽在东西院安插了暗卫,她听陈氏越说越露骨,怕暗卫回禀回去,姜泽会以此为突破口,鼓动陈氏闹将起来,忙出言打断道“祖母,您说的柚儿全都清楚,可大姐姐……大伯父如今身体不好,三弟也病了多日,咱们东院与西院虽然分了家,但关系却摆在那儿,柚儿时常过去看看也算聊表心仪,若半个人都不过去,岂非让旁人说咱们冷血薄情?”
说话间,她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眼,也不管陈氏的面色已经阴沉下来,忙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祖母先别生气,柚儿会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您素来睿智,又是慈爱之人,到了今时今日,如何还看不出西院已有败落的迹象?
两年前分家,祖母和父亲的名声受损,就连孙女也不能例外,如今西院既是注定败落,咱们何不表现的宽宏些?你想想,那些点心能值几个钱?柚儿是您的嫡亲孙女,是父亲的女儿,如何会向着外人而不向着自己人?”
见陈氏面色稍缓,又道:“柚儿会这么做,不过是想着,这样既能为咱们东院挽回些名声,也能让父亲的仕途走得更加顺畅罢了,您就宽心吧,您一番苦心柚儿全都明白的。”
陈氏面上神色不停变换,看稀奇似的看向蔚柚,过了好半晌才摩挲着她的手道:“好孩子,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见地,怪不得你父亲会由着你来,你既是如此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但防人之心却是断不可无的。”
“祖母谬赞了,柚儿被父亲和祖母疼爱着长大,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蔚柚强忍着将手抽出的冲动,羞赧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正在翻看药材的金桂,思忖道:“其实,以柚儿来看,大伯父若想加害祖母,应当不会在药材上动手脚才是。”
“你又如何知晓?”陈氏微微有些不悦,听蔚柚如此一说,不由得将视线移向金桂。
金桂此时已经退了回来,见陈氏看过来,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继而福身道:“禀老夫人,奴婢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
金桂在陈氏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
这药材陈氏断不会要,但药材是西院送的,陈氏一直想抓住蔚池的把柄,自然会上前检查一二,若是能从中找出证据,证明蔚池做了手脚,这当然是好;若是寻不到,就如陈氏所说,大不了直接给孙姨娘用便罢。
除此之外另有一层,那便是,自陈氏与孔氏撕破脸皮后,就一直别着苗头。按说陈氏占着辈分应该更为有利,但她眼皮子浅没什么见识,许多事情,蔚桓还是更愿意交给孔氏来办。
这也就导致了婆媳二人一直斗得跟乌鸡眼似的,但凡可以让孔氏吃瘪的事情,陈氏向来愿意去做,而孙姨娘母女正是孔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陈氏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有蔚柚的话作铺垫,尽管陈氏心中早就有所预料,听金桂说完,还是觉得颇为遗憾,她眸光轻闪了下,旋即佯怒道:“你这奴才,我只说让你看看这药材适不适合我老婆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