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县考,基本上到了考院最忙碌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县之中主管教务的学正才有用武之地。 昆县虽然人才贫瘠,然而应试的人却不少,各地汇总报上来,足足有千余人。昆县隶属的考院之中,书院教习、村长、族长,坐得热热闹闹。刘义山作为县里书院的教习,自然备受尊崇。 “刘教习,今年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能考上童生吗?” “刘兄,马上临近县考了,您要不去我府上坐坐,吃顿便饭?” 这样的邀请,刘义山近些日子一天可以收到不下十个。 “该教的,刘某都倾囊相授了。至于考不考的上,不是刘某的事了,得看令郎发挥如何。” “您这不是比咱们有才识嘛,这县考上榜的生员不过二十人,刘教习您和宋学正关系不错,你看能不能透一透口风?” 刘义山微微一笑,不再聊下去。 苏青松拄杖走过来,“刘老弟啊,你那个不成器的学子,我去劝过了,不听劝不说,还恶语相向,我看你还是早些逐出书院,免得成为昆县毒瘤。” 刘义山一愣,想起了苏云报考书科一事,说道:“他连本家长辈的话都不听吗?” “哼,父母早亡,早断了来往,野惯了,就无法无天了。” 刘义山眉头一皱,看来苏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报考书科了。 “宋学正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恭迎那走进门来的中年男子。 “诸位请坐,诸位近些日子辛苦了。” 刘义山走过去,将一本花名册递给中年男子,“宋学正,这是本届县考参试的花名册,请学正大人过目。” “有义山还有诸位父老协助,可省了宋某不少的麻烦,宋某再次谢过诸位了。” “哪里的话,学正大人客气了。” “还是学正大人辛苦。” 刘义山皱眉道:“只是有一员学子,有些特殊情况。” “哦?什么情况?” 刘义山说道:“本县学子苏云,报考了书科。” 宋子文身为本县学正,算是教育一把手的地位了,然而听到有人报考了书科,也是目露震惊,“居然还有人敢报考书科?” “我奉劝过他,可他不听。” 苏青松哼哼道:“我也去劝了,让他别痴人说梦,结果居然不知好歹,恶语相向,此等竖子,建议学正大人革除他的学籍。” 宋子文问道:“报考书科心志如此决绝,可有家学传承?” “父母早亡,无显赫家学。” 宋子文更加惊讶了,“那可有名师提携?” 刘义山拱手道:“不才正是他的师长,不过义山有自知之明,并未教授书法之道,不过是教些经义诗赋罢了。” 苏青松说道:“学正不必因为一个小人物劳心费力,多半是得了失心疯吧。” 宋子文看了眼苏青松,问道:“是你们苏家的族人?” “我们苏家没有这样的斯文败类!” 宋子文笑道:“那就请苏族长喝口茶,我跟刘教习说话呢,您别打岔。” “我……”苏青松语滞,在众人窃笑中喝了口闷茶。 宋子文继续说道:“近几年,我宁国书道昌隆,更有萧祭酒镇国安疆,笔力千钧,各州各县都在网罗书法人才,然而这些年我昆县书科全军覆没,去年更是无一人报考,成了废科,此等衰败之兆,诸位还有脸在这里笑么?” 宋子文的突然发难,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个呆。 “学正大人息怒。书科非比寻常,若是每年定额分配下录取人数,也不会到无人报考的地步,只是书位由天院赐予,并无定额,我昆县地贫人稀,实在不如那些豪门世家有此等底蕴。” 说话这人,也是当地一个乡绅,年轻时中过童生,只是后来就没然后了,不过从谈吐之中,明显听得出与苏青松等人的差别。 “是啊,学正大人。这书科实在难考啊。” 宋子文瞥了眼王昌其,说道:“我可听闻,王老您家,可和中州王氏沾亲带故,不知有什么家传笔法,可以福泽乡里?” 王庆家的老爷子摇头笑道:“哪敢高攀三氏之一的王氏啊,这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没有的。要是有,我王家岂会连一个书科童生都考不上?可惜笔墨易得,笔法难寻啊。” “对啊,没有这笔法传承,就算自认笔墨了得,也难入天院考官的法眼啊。” 宋子文冷冷道:“要不我上表州府,取消昆县书科一试算了?”听着这一记记退堂鼓,宋子文脸色愈发难看。 “不敢不敢。” “老朽并无此意。” 底下众人噤若寒蝉。 宋子文叹了口气。他自然明白昆县的处境。只是这都好几年了,就算是“野生”出一个书道天才,也不算过分吧,以往几年,临近县考,天院都会派遣考官来巡考,去年颍州各县都有巡考陪审之人,唯独昆县连考试的人都没有,他这个学正也是颜面扫地。 今年这个报考名额,说什么都要提交上去! “虽然这个苏云无显赫家学,也无书法名师提携,但我相信,他书道之心如此坚定,定是非比寻常。刘教习,这书科名额,今年就报上去。” “这……” 宋子文眼珠子一瞪,“这什么这!赐苏云脂砚斋文房四宝一套,刘教习,替我传话给这后生,昆县书道的颜面,就系在他一人身上了。” 刘义山:“……” 这也太扯了吧?如此,岂不是更置苏云于险地? 苏青松眼睛虚眯着,喃喃自语道:“真让这小子撞狗屎运了!” …… …… 两个时辰后。 苏云看着桌上用锦盒装着的文房四宝,有些心存感激地说道:“多谢教习。”不得不说,刘义山还是挺照顾他的,之前赐了纹山砚,这次居然又送来一套文房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