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是下午四点,大半天的山路走下来,莫春山也饿了,挑剔了好一阵子选了家本地菜。一顿饭吃下来,何莞尔发觉自己又在不经意间吃了他饭量的两倍有余。 莫春山虽然没说话,饭桌礼仪也一如既往地地完美,但何莞尔总觉得他偶尔瞥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挑剔“斯拉夫人基因”的意味。 那什么,食量如猫的男人,最讨厌了。 何莞尔恹恹的,但还是舍不得放下碗筷。好容易才能又顿正经饭菜吃,不好好吃,下一餐指不定会被可恶的资本家指去吃方便面。 吃了饭临上车,何莞尔爬上副驾驶,却被莫春山敲着车窗。 “怎么?”她有点懵。 “吃了东西,有点犯困。”他说,声音里带点淡淡的疲惫。 “哦,那就休息一会儿。”何莞尔建议。 “那你坐得稳如泰山?”莫春山皱起眉,指了指隔壁驾驶座,“那边才是你坐的。” 何莞尔张大了嘴:“不是吧,我开?” 莫春山声音极缓慢,手插进了外套的兜里,看起来不大高兴了:“我记得那天你说让我带着你的条件之一,就是我累的时候你可以换换手?” 何莞尔一阵哑然。 他……认真的? 好半晌,她指着自己的鼻尖,讪笑着:“真要开?” 莫春山点头:“自然。” 起码三四年没摸过方向盘的何莞尔,连滚带爬滚下副驾驶,又手脚并用爬上驾驶座,感觉自己有点方。 别看她每个月都要买汽车杂志,对各大品牌的当家车新车都如数家珍,不折不扣的汽车发烧友。 然而,那都是纸上谈兵——从她有了驾照到现在,实际驾驶时间,绝对不超过五小时。 还是零敲碎打时不时被人当代驾攒下来的。 现在一上手就是一辆完全没开过的大部头越野,以及蜿蜒盘旋的山路。 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她还没活够呢…… 不过,心里发怵是发怵,她硬撑着发动引擎上路——大不了开慢一点,总比莫春山一怒之下把她甩在这三省交界的地方。 好在这条路够偏僻,几乎没车,她开着开着,也就渐渐平静了。 然而路况却不是太好,柏油路面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何莞尔完全没有能力完美地躲开,尤其是那种横贯路面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碾过去,车颠簸地不行。 莫春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还一睡就是两个小时。 睡着了的莫春山,没了冷硬与不近人情,清俊的眉眼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光,平时不苟言笑的冷清消失无踪,此刻,似乎毫无攻击性。 有些清瘦,皮肤过于白了些,恍然之间,竟有几分脆弱少年的模样。 何莞尔偷偷瞄了好几眼,直到车轮碾进一个十几厘米深的大坑,车身倾斜地厉害,狠命地一颠。 莫春山的头撞在了侧面的玻璃上,一瞬间就清醒。 “你到底会不会开?” 刚刚醒,他声音有一丝喑哑,心情也不大好,毫不掩饰地情绪外露。 何莞尔忙收敛心神,低声地道歉:“对不起。” 莫春山看了她两眼,一声不吭地下车,又一声不吭地绕过车头,伏下身,貌似礼貌地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等她放下车窗,听到简单的几个字:“呵,女司机。” 何莞尔:“……” 好吧,她确实给女司机群体丢脸了,对不住,打扰了! 高原的夜晚,没有柔软又绮丽的霓虹,天空墨黑,云间的星辰若隐若现,清冷的星辉有几分暗淡。 偶尔有牧民的小屋或者帐篷点着灯,也是孤孤单单的一盏,浓黑的夜色里,一灯如豆,更显孤寂。 盘旋的山路上,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前进,小心地躲避着地面上的大坑,时速不到二十公里。 下午何莞尔开了两小时车,莫春山就换了回来,一直开到太阳西沉,夜色浓到化不开。 何莞尔屏住呼吸,一直看着和自己距离不到一米的山崖,万分紧张——路况不好,没路灯还没有护栏,万一莫春山一个不小心开出了路面,那可怎么办? “我好像说过,不开夜路的。” 莫春山冷冷的声音响起,有一丝难掩的不快。 是何莞尔坚持下山后继续上路的,结果现在天已经全黑,他们还没到目的地。 何莞尔羞愧地低下了头——规划路线的是她,坚持下午四点还上路的也是她。本想赶到一处雅丹地貌的景点看日落,结果日落没看到,硬生生多绕了一百多公里的路,路况还极其糟糕。 也不能怪她,她没手机,哪里能查到那条县道从今天开始封闭施工呢? “你把安全带解开吧。”莫春山又说。 “啊?”何莞尔转头,大惊失色。 什么意思?为什么解开安全带?他是要赶她下车? 莫春山至于这么生气吗?虽然导致绕路确实是她的错,但也不至于在这无人区的地方,留她一个人吧? 这荒郊野外的,百分百有野兽和狼群,一晚上过去,哪里还能有命在? 何莞尔哭丧着脸:“我错了还不行吗?” 好在莫春山接着的话让她长舒一口气:“车坠崖事故里的幸存者一般都是没绑安全带被甩出去的,我以为你知道呢。” 何莞尔看了看自己下意识搭在车门把手上的手,讪笑着收了回来,再不敢看窗外。 翻过两座大山,深夜十一点,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山坳间不知名的小镇。 小镇不大,好在有个可以住的招待所,但条件可想而知不会好。 莫春山的气好像还没消,停了车拿了身份证去登记,回身看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何莞尔,声音冷冷:“就在这里等。”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说:“这里停水、停电,发电发到十二点,抓紧时间洗漱,晚饭的话只能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