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柔躺了良久。
许是见身侧人静默未语,又许是薛海娘直勾勾盯着她背影的视线过于炙热,终叫梁白柔略觉不适,翻过身,憋着嘴,与薛海娘相视。
美如清辉的眸黑白分明,如异域进贡的黑葡萄一般,黝黑中略透着湿润,再加之她近日桃腮略显丰盈,愈发显得她俏丽可人,叫人一眼便心生怜惜。
“我特意遣了侍卫去打探……近日来北疆使臣携着北疆圣物,不远千里前来南国拜访。”梁白柔提了提唇角,笑容渗着点滴苦涩,“南北疆虽素来与南朝交好,却并非南国属地,亦未向南国俯首称臣,且南北疆与北国相邻,皇上难免忧心南北疆与北国勾结,如今北疆使臣示好,皇上心中定是十分欣喜吧。”
欢喜得以至于忘了曾向她许诺,待她临产之时将会亲赴,伴她产下龙嗣。
北疆使臣拜访么?
这般突如其来,若说是北疆族长一时兴起,她却是不信的。
如此,便是南叔珂暗中主导……
想来此人曾戍守边境,与南疆族长相识,又或者,南叔珂以利惑之,皆有可能。
不论是因何缘故,她皆得叹上一声好手腕儿。
可。即便是如斯般慧黠之人,上一世亦是败在南久禧之下。
薛海娘微敛心神,指腹摩挲着杯底,这是清风从宫中捎来的茶具,白釉瓷烧制,纯白无瑕,晶莹剔透,底座更是镌刻着木槿藤纹。
她笑容殷殷,揶揄一笑,“其实,往他处想想,却也是好事儿。”
见后者投来迷惘困惑的视线,薛海娘继而道:“梁姐姐诞下皇嗣之后,可莫要对着皇上柔情蜜意,笑脸相迎,偶尔闹些小脾性,也好叫皇上晓得,梁姐姐因他失约一事很是委屈。”她托着下颌,唇际扬起一抹灵黠笑弧,“届时海娘知会太医一声,最好是将梁姐姐生产那日描述得极其不易,若能叫皇上因此而心生愧意更是极好。”
有些时候,帝王的愧疚也能成为后妃立足后宫之本。
梁白柔闻言怔了半晌,须臾扑哧一声捂着嘴便笑了。
薛海娘低下头,像是刻意避开般,不愿去瞧那黑白分明的眼所溢出的满满悲戚。
“海娘倒是想得通透些……”
薛海娘失笑,她并非局中之人,按理说也该看得比梁白柔更开一些。
“也是。”梁白柔轻揉着圆润隆起的小腹,美如清辉的眸溢出怜爱之色,“我倒也感激皇上,好歹赐给我这一皇子。也能叫我后半辈子有所依靠,有所念想。”
薛海娘又问道:“接生姥姥可是预备得差不多了?”
梁白柔点头,“这般要紧之事,我自是一早便知会清风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定是稳妥无误的。”
薛海娘颔首,默不作声熄了小火炉,将茶壶取下,又往白釉瓷茶杯中斟满了茶。
自除去寺内祸乱之人,佛光寺又重现往昔般门庭若市,香火旺盛之光景。
近日来,无方法师忙得脚不沾地,一来为处理佛寺香火一事;二来也为着了尘真人出关一事。
前者,无方倒是处置得极为妥当,有条不紊,未出差错,可后者,毕竟是他出任监寺头一回,再者,了尘真人又是无方法师崇敬之人,他自是要将此事办得毫无纰漏。
薛海娘猜想,无方定是一早便决意谢绝香客与信徒上山进香祷告,然,许是了尘真人声名远播,信徒遍布*,且皆是足智多谋者,信徒竟是一早便晓得佛光寺如斯般隐秘之事,早早便上山求见,于佛寺外苦守多日便为着能见上神祗般的了尘真人。
薛海娘原以为到了了尘真人这般境界之人,定是仙风道骨,自视甚高,却不曾想,了尘真人听闻信徒苦佛寺外多日,二话不说,便知会无方法师好生将其安置,待他回了禅房换身袈裟便再去相会。
薛海娘惊愕之余,愈发坚定了前去拜见了尘真人的念头。
“你想见了尘尊上?”无方法师微眯着眼,眼底隐隐掠过一丝戒备,却被极好地掩下。
许是觉察口吻过于生硬,实非出家之人做派,无方法师清了清嗓子,倒有些欲盖弥彰,“并非我无意为海姑娘引荐,只是尊上近日来忙着与信徒论道佛法,怕是无暇相见。”
薛海娘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容殷殷,“海娘岂敢奢望能与了尘真人见上一面,不瞒法师,海娘自幼便对佛门道法心之向往,可无奈身份卑微,与佛祖无缘,如今既是随着主子一道来了佛光寺,瞧见那佛祖金身便愈发觉有着共鸣一般,自此念念不忘,如今一听了尘真人出关,更是神往,法师您慈悲心肠,还望成全。”
饶是薛海娘,此刻也由衷地赞叹自个儿真真是巧舌如簧,说起谎来滴水不漏。
无方眼角微抽,难以抑制眉梢一跳。
自幼便对佛门道法心之向往,瞧见佛祖金身便念念不忘。
若真如此,此人又岂会入了佛寺数十日也不曾见其亲身前往陀华殿祷告一回。
可无方心知,即便他此刻提出质疑,以薛海娘的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