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金枝玉叶的,他们为何要学杂学?”男子的问题很朴素,却很直接。
少年显然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爹爹,朝中早就说了,五服之后的宗室就不管了,朝中不再发钱粮。您想想啊!那些金枝玉叶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们哪里能养活自家?”
男子点头,“有一年为父遇到个宗室子,在渡口的时候,他嫌弃为父等人的身上汗味大,就叫人搭起了布幔,和侍女在里面调笑喝酒取乐。有布幔隔着,从外面看去模模糊糊的,就像是神仙,如今这神仙也要下凡了吗?”
“他们不是神仙!”少年很是激动的道:“爹爹,孩儿看了几本杂学的书,真的都是本事,您看,孩儿还弄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东西来,郭谦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却是个小匣子。
“这两个刀口立在这里,边上您看还能调宽窄,这样不管是大小都能进来……”
少年拿了一条竹枝倒着穿过匣子口的一头,脚踩住匣子,然后用手用力拉过去。
“您看,这些枝丫都没了。”少年得意的道:“爹爹,以往您要用刀子慢慢的刮,如今却不用了,直接一拉就好,您说可好?”
“好好好!”男子试了几次后,欢喜的摸摸儿子的头顶,“你可真是聪慧,为父心中欢喜……这是怎么弄的?”
“爹爹,这便是杂学里的东西呢!”
男子抬头,“这便是杂学吗?”
“是啊爹爹。”少年很是激动的道:“孩儿觉得这个杂学好,就省下些钱买了几本书……照着上面的学了。”
就自学?
郭谦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被敲打了一下。
“你要买什么?”
男子回身看到他,就走了过来。
“不……”
郭谦本想说自己什么都不买,可却有些心虚。
偷听人说话,这个可不道德。
对于一向自诩道德达人的郭谦来说,刚才的偷听让他感到了羞耻。
于是他鬼使神差般的说道:“买,买扫帚。”
“这不是郭祭酒吗?”
男子认出了这个邻居,欢喜的道:“郭祭酒,太学要好些扫帚呢,只是以前都是从别家买的,那家的没我家的好,没我家的耐用,您可是来买扫帚吗?”
郭谦看了那个在弄匣子的少年一眼,心中有些心虚,“是啊!是来你家买扫帚。”
记得杂物间里堆了好些新扫帚……老夫不想买啊!
“太学老大了,每月要废掉好些扫帚,您等等,这就好。”
男子把少年叫去了后面,父子二人一起拖了几十把扫帚出来。
男子欢喜的道:“您看这些可够吗?”
“够够够。”郭谦很纠结的给了钱,然后拒绝了男子送到书院的好意,就让他把扫帚绑在一起,然后准备拖着回去。
“那个杂学这般好用……去学吧,为父的扫帚生意还好,你看如今还做成了太学的买卖,以后太学每个月都会从咱们家买不少扫帚呢,能挣不少钱,你只管去读,别管家里。”
“……”
郭谦就这么拖着扫帚回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有些诧异。
“郭祭酒您这是做什么?”
谁见过堂堂国子监祭酒拖着扫帚扫大街的?
“您这是要扫大街?要帮忙不?”
郭谦纠结的摇头,心想老夫不是扫大街,只是扫帚太多了些,扛不动啊!
等到了太学后,门子见了就说道:“您这是……咱们的扫帚还有些呢,现在买早了,再说您吩咐一声就是了,哪用得着您去买啊!”
“弄进去!”
郭谦只觉得浑身酸痛,就坐在门口歇息。
陈本出来了,见状就说道:“您这是……”
“买扫帚了。”
郭谦突然觉得很悲伤,竟然哽咽了起来。
陈本心中一惊,急忙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郭谦摇摇头,等情绪平复后说道:“宗室书院开学了。”
“他开他的,咱们学咱们的,不相干。”陈本觉得郭谦今日有些古怪,怕不是病了。
“可……宗室子都学杂学,天下人会怎么想?”
陈本只觉得脑袋被敲了一下,“是啊!天下人会怎么想?宗室子都学杂学,那些人会不会学?怕是会吧。”
他一拍大腿,“沈安……这个宗室革新他夹带着私心。”
郭谦苦笑道:“大家都觉着他胆子大,敢去触碰宗室这一块,可如今老夫才知道,他还利用了宗室书院,随后就把杂学给推了出去。这手段,老夫想着就觉得脊背发寒。当初在太学时,幸好他没对老夫下手,否则老夫怕是挡不住啊!”
当初沈安要是对郭谦下手,他就能在太学长久待下去,弄不好还能成为未来的国子监祭酒。
可沈安并未对他下手,而是选择了离去,重起炉灶。
宗室书院那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