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奸商,在那些自诩清高的名流眼中,同一块臭肉也没什么区别,李兄这话说得在理!”
眼下的姬庆文,对于在座众人而言,要么是东家、要么是老板、要么就救命恩人,没有一个敢跟他开玩笑,只有李岩算是他亦师亦友的好朋友,说起话来自然随便了许多:“孟子说: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姬兄不过是在熊掌和鱼之间选了熊掌罢了,这叫精明,可不叫奸商。相反,姬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真小人,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经过京师里这一场波折,李岩对官场之上的浑浑噩噩更有了几分体会,回家的路上,像刚才那样的话,同姬庆文说过不知多少遍了。
对此,姬庆文赶忙谦逊两句,却又正色道:“李兄,今天大家来得齐,又当着嫂子的面,有件事我是要当面再劝李兄几句……”
未待姬庆文把话说完,李岩便插话道:“姬兄的想说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不就是想劝我去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嘛!我心意已决,今生再不上科场。如蒙姬兄不弃,我今后就一直帮着姬兄经营生意、参赞机务好了,就怕姬兄不肯长留我呢……”
姬庆文摆摆手:“李兄这话从何说起?李兄想要帮我做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不会不愿长留呢?只是李兄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就等着金榜题名,为国家效力。要是就这样断绝了仕途,岂不可惜么?”
“哈哈哈!哈哈哈!”李岩忽然仰天大笑,笑声豪爽之中透着几分苍凉,“哈哈哈!好一个为国效力,好一个为国效力!姬兄,你看这国家,上上下下哪里有一片干净的地方?我为的,便是这个国家么?两千年前,屈原有言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能有姬兄这么个知己陪我独醒,我还执着于什么仕途经济呢?”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哑然。
要知道,李岩这话说得虽然痛快,说的也确实是当下的实情,可却也是大逆不道之言,不追究时候自然可以说是几句“书生狂言”而已,要真的追究起来,那便是大逆不道之罪!
这里唯有长在红旗下、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穿越者姬庆文理解李岩的心思,可他在明末这个气氛窒息的时代混的长久了,却也多了几分敏锐感,注目扫视四周,忽然在李元胤脸上停下了视线的移动:“李指挥,李兄这几句不过是酒后失言而已,你可不要拿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派头来,将他治罪下狱或是革去功名哟!”
李元胤赶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姬爵爷,李先生这几句话虽有几分醉意,可其中的道理还是有的。末将……末将……末将并非全不同意……又怎么会告发李先生呢?”
姬庆文知道李元胤是个谨慎得树叶掉在头上都要摸摸有没有流血的人,因此听了他的话不免一惊,道:“李指挥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李元胤道:“李指挥这三个字,姬爵爷切勿再提。正如李先生方才所言,这个朝廷,真是……真是……锦衣卫也是一样。末将觉得只有衷心跟着姬爵爷做事,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因此想着从锦衣卫退役,从此跟着爵爷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也算是不辜负平生所愿了。”
李元胤是个慎重之人,牵涉到这种紧要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不经过反反复复的深思熟虑的。
可姬庆文却道:“不,不行……”
李元胤却着了急:“姬爵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我在锦衣卫里做的时间太久了,是骆养性安插在爵爷身边的眼线,所以不愿收留末将吗?”
“不,不是这样的。”姬庆文道,“恰恰相反,我想让李指挥成为我安插在骆养性身边的眼线。骆养性这厮城府太厚,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因此我这里不痛不痒的消息,李指挥尽管放一些给他,换几句骆养性的实底子也是好的。”
姬庆文顿了顿:“还有,锦衣卫这边的眼线,李指挥自然可以用上一些。可是也应当自己招募一些人手、安插一些耳目,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更快嘛。至于钱的事,李指挥尽管开口,怎么花、怎么用,我绝不过问。”
李元胤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有了大展拳脚的余地,顿时兴高采烈,立即拱手作揖:“好!有姬爵爷这几句话,末将岂敢不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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