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虽然地位崇高无比,可毕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清早就跟一堆老头子开了一堆漫长枯燥的会,心情自然无聊,要不是宫里规矩森严,早就恨不得找人从京城里叫来戏班子唱上两出了。最好能找几个口条 子利索的,说上两段相声逗逗乐——当然了,崇祯年间,还没有相声这种曲艺形式。
姬庆文同崇祯皇帝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就是抓住了他这样的心理特点,取得了皇帝的共鸣,这让周延儒、温体仁这几个一心讨好皇帝的官僚好不羡慕。
于是姬庆文娓娓道来:
“据说有这么一个读书人,考了几次科举都没有成功,便去一个知府老爷府上当幕宾——也就是师爷。知府老爷有意带他去见见世面,便领着他去见了巡抚老爷。回来路上,这位师爷就不明白了,问知府道:‘老爷,您也是两榜进士、天子门生,却对巡抚大人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不憋屈吗?心里没有气吗?’
“知府倒没有生气,说道:‘这事情你不懂,等回到府衙你就知道了。’于是师爷跟着回到了知府衙门,见一大群十几个县官都等在府上,一样的阿谀奉承、一样的点头哈腰。
“这师爷见状,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知府老爷在巡抚那边受的气,一丝不差还有结余地在这些县官身上找补回来了。而这些受了知府的气的县官们,就只能拿老百姓出气了……”
崇祯皇帝听了这故事,沉默良久,忽然失笑道:“好你姬庆文这个狗才……是不是刚才给朕磕了几个头不高兴,所以编排出这个故事来捉弄朕?你该当何罪?”
内阁次辅温体仁一心讨好皇帝,听崇祯这几句话似乎在责怪姬庆文,便沉着脸色附和道:“姬大人,你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似乎有些太失礼了吧?还不快向皇上谢罪!”
却不料崇祯皇帝没好气道:“谁说姬庆文说的是胡言乱语?他这话虽然滑稽,却是另有所指,温体仁,你是内阁次辅,难道听不出来么?”
温体仁碰了一鼻子灰,立即哑口无言,只得退到一边、垂头不语。
一旁的周延儒见他这副惨象,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却也止不住地在心中暗笑。
却听崇祯皇帝又道:“姬爱卿,你这个故事有意思,我看可以先记载下来,找翰林院里头几个文采好的编修润色润色,可以当做一片政论文章,载在邸报上刊行天
下,让官员们也能有所感悟。”
这倒给姬庆文提了个醒。
他自己在苏州城里开的那座印书坊经营得不甚景气,完全可以收集一些笑话故事印成报纸、杂志,每隔十天半个月刊印一份,现在苏州城里发行、再慢慢拓展到全国,说不定能够大赚一笔,至少也能让印书坊自给自足……
想到这里,姬庆文由衷地向崇祯皇帝拱手说道:“皇上果然高见,如今官场上面就是有这种混账规矩,这样的故事,应该给诸位大人们多看看,多少也能让他们有些触动。”
崇祯道:“就是这话,并且这个故事有趣得很,不但官员们可以看,就连市井小民也能看看。姬爱卿,这个故事,恐怕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姬庆文听了,立即顺水推舟道:“皇上英明,臣肚子里这点墨水,怎么可能编出这样的故事来呢?是帮着臣办事的李岩先生讲给我听的。”
“李岩……李岩……”崇祯念叨着,“朕听说过这个人。他虽是阉党李精白的儿子,却从来跟阉党没有什么瓜葛。前次科举,朕没有取他,一来是他毕竟算是阉党的后人,二来也含着考验他的意思。现在看来,李岩也历练得差不多了,让他明年好好考试,只要文章过得去,朕定然是会有所关照的。”
姬庆文等的就是这句话,有崇祯皇帝这句话在,又被内阁三位大臣亲耳听到,那凭李岩的才华,只要明年的科举考试他不是胡诌乱写,那定然会高中进士,说不定还能问鼎三甲呢!要是有了皇帝这样明确的暗示,李岩依旧名落孙山的话,岂不是说明皇帝没有眼光?
这下子,就连老成持重的徐光启脸上都露出了自嘲的微笑——昨天夜里,自己还要给李岩当老师,可今天一早,李岩眼看就成了天子门生了!
于是徐光启赶忙附和道:“李岩虽然年轻,却也是允文允武,只要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将领定会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老臣先恭喜皇上得一良才!”
徐光启难得颂圣,这几句奉承话说得又极为高明,惹得崇祯皇帝满面春风,说道:“朕其实注意李岩许久了,姬庆文这狗才南下北上、赚钱用兵,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想必李岩出力甚多。别的不说,前些日子白莲教徐鸿儒伏法被诛,这里头就有李岩的功劳吧?”
姬庆文刚要替李岩谦虚两句,却是一愣,问道:“不对吧,皇上。白莲教主徐鸿
儒,不是被诚意伯刘孔昭爵爷所诛杀的么?不关我的事,也不关李岩的事啊!”
这是姬庆文想好了的明哲保身之计,故意将诛杀白莲教首恶元凶的罪名让给刘孔昭,以免自己功高盖主,最后落得跟袁崇焕一样的下场。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