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却不这么想,当即骂道:“徐鸿儒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胆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真是恬不知耻!我看他是个运气好的,死得也还算是干脆。否则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秀英听了这话,又陷入了沉默,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晴不定,许久才又说道:“爹爹既然已经死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姬公子,爹爹好歹对我也有养育之恩,有些事,就让他一阵风吹散了也就罢了,就不要追究了吧……”
“死了?死了又怎么样?一样要拿出来鞭尸。”姬庆文恶狠狠说道,“不过徐鸿儒的尸首既然已经落到了刘孔昭手里,那他必然是会拿去像朝廷报功的。到时候,朝廷追究徐鸿儒生前罪过,开棺戮尸、枭首弃市、传首九边那是免不了的,也算是叫徐鸿儒死无葬身之地了。”
要是今日之前周秀英听到徐鸿儒死后如此凄惨,她肯定是要悲伤一阵的,甚至会求姬庆文还徐鸿儒一个全尸,将他好生安葬了。可今日出了徐鸿儒死前意图强暴周秀英的丑剧,让周秀英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对徐鸿儒的孝心来。
于是她又沉吟了片刻,说道:“这都是命啊!人活着是命,死了是命。怎么活是命,怎么死也是命。爹爹活着的时候,总说要逆天改命,可到头来还是天命难违啊!”
姬庆文点点头,说道:“秀英姑娘这话说得就很有些道理了。天命固然难违抗,不过天命这东西虚无缥缈,谁也看不准。就算是自以为看准了,那也十有八九是看错了而已。我看大明朝虽然千疮百孔,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会轰然坍塌的,就算倒了也不是你们白莲教能够推倒的。”
姬庆文话虽这么说,可他自己却对天命的判断颇有几分信心,正因为他看过一本书。而这本书不是《推背 图》、不是《马前课》、更不是其他什么胡说八道的预言书,而是“九年制义务教育”里的历史课本。这里头虽然没有将明朝的历史写得那么细,可大致的历史脉络却是极为准确的,并且是古今中外无数历史名家、大家对明史的总结,可要比寻常地摊文学靠谱多了。
因此,姬庆文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顿时将周秀英给折服了。
只听周秀英赞道:“姬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就连爹爹他当年……”
她原本想说徐鸿儒当年虽然同姬庆文立场不同,可对姬庆文的才干还是十分推崇的
。
可一想到徐鸿儒本人,周秀英心中又油然而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终于还是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姬庆文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却道:“好了,徐鸿儒已然死了,他的事我们就别再提起了。不过秀英姑娘你还好端端活着,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周秀英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现在心乱如麻,都不知明日何以自处,更不知道今后还能再做些什么,也不知这普天之下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姬庆文等的就是这句话,便顺水推舟道:“既然秀英姑娘还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不如随我一同到苏州去如何?”
“怕是有些不妥吧?”周秀英道,“姬公子,虽然白莲教起事已被扑灭,可朝廷未必就肯放过我这个‘妖女’。若是知道我还活在世上,朝廷必定大肆搜捕。姬公子前程似锦,若是收留了我,就怕朝廷追查下来,毁了公子的前途,这可就不好了……”
姬庆文不待周秀英把话说完,便笑道:“秀英姑娘还是太小瞧我了。不是我夸口,现在在苏州城里,我的话比崇祯皇帝还管用,别说是收留你一个了,就是再多十个、八个也全不打紧。”
“哦?是吗?姬公子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周秀英问道。
姬庆文见她态度略有松动,便又劝道:“秀英姑娘从小就在白莲教中长大,虽然十几年来也是走南闯北,可见过的世面毕竟有限。不如随我去苏州天堂之地去见识一番如何?”
周秀英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苏州……我去过。大概姬大人还没去苏州赴任之前,我就去过几回了。寒山寺、观前街、金阊门,我都去过了……似乎也没什么好见识的。”
姬庆文道:“秀英姑娘这就不懂了吧?有句话叫做‘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自打我到苏州做织造提督以后,今日的苏州城便早已不是过去的苏州城了。秀英姑娘你过来瞧瞧就知道了。还有,这大明朝上下,也是日新月异,你也该四处走走瞧瞧。”
姬庆文此言不虚。
自从他就任苏州织造提督之后,特别是经过一场大规模的贸易战,将苏州城内百分之八十的织坊并购到自己名下之后,原本就富庶甲于天下的苏州城,更充满了一股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苏州城内大小织坊连夜开工,出产的绸缎、棉布自陆路、漕运、海路分销至大明
上下、海内海外。
整个苏州城,就好像是一张运转不停的织机,只不过它生产出的并不仅仅是纺织品而已,而是一锭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银子。而执掌这张织机的,便是姬庆文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州织造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