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匹夫”两个字来形容黄得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他原本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至少现在是这样的——根本早就将在阜城驿站同周秀英交过手的经历忘了个一干二净。
因此黄得功听到周秀英的叫骂,只当是战场上寻常杂兵的挑战之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执着于眼前的厮杀。
周秀英好歹也是白莲教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又从小受到徐鸿儒的溺爱,现在被人忽视了,脸上立即有些挂不住,二话不说便揉身杀了上去。
黄得功现在已然杀红了眼,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同自己搏斗,知知道突然杀到眼前的这个人武功甚高,同旁人大相径庭,乃是自己杀到那个叫什么“群玉院”的妓院里面、救出恩主姬庆文的一大障碍。
于是黄得功使出生平十成十的力量,将手里那根沉重的黑铁棍子舞得飞快,毫不留情地朝周秀英身上打去。
周秀英见他来势极凶,意识到若是强行同这个莽汉子对打,万一一招不慎,挨了这条铁棍的打,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小命不保。
因此周秀英见黄得功冲了上来,便赶忙向后跃了一步,躲开了黄得功的攻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黄得功的招式。
黄得功原本只是天生神力,用一股子蛮劲来克敌制胜,后来又从“戚家军”的后人陈文昭那里,学来了俞大猷的击剑之术。
俞大猷的剑术从两军作战的实际需求出发,讲究招式直来直往、朴实无华,一个人使用出来威力固然不小,若是排成军阵,才能发挥其全部的作用。
故而黄得功的功夫虽然勇猛刚烈,可招式却是老实得很,没有什么花俏之处,在周秀英眼中破绽颇多,似乎极有可乘之机。
于是周秀英深吸一口气,猫腰纵身一跃,夺过他手中铁棍的攻击,伸腿便往黄得功下三路横扫过去。黄得功全力挥舞手中铁棍,重心太高而下盘并不稳定,被周秀英横腿一扫,虽然受伤不重,却立即失去了平衡,仰面就向后倒去。
幸好黄得功力气极大,从大脚趾、到脚后跟、到脚踝、到膝盖、到屁股一齐用力,终于勉强站稳身子,避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狼狈局面。
周秀英见黄得功这么向后一仰,露出的破绽几乎可以摆进去八仙桌,旋即心中大喜,正要上前取了黄得功的性命,却忽然瞥见黄得功身后二三十支火枪正在朝向自己瞄准。
以周秀英的眼神之精明、身法之迅捷,她自信通过观察枪口的方向,可以避开一支、两支火枪的攻击,可这么多火枪若是齐射过来,相当于在自己面前扔出一张疏而不漏的铁网,是绝对躲避不过的。
因此周秀英见势不妙,立即改换招式,放弃了攻击,而是向侧后方一跃,躲到路边一颗合抱粗细的大柳树后面,这才躲过了劈头盖脸射击而来的子弹——可她身旁的几个白莲教女信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顿时被打成了马蜂窝。
周秀英究竟是个女人,见到这样的场面,惊魂未定地意识到:自己的武功再怎么高强,一个打一个、或者打三五个人或许还能占些上风,可若是要面对训练有素、组织有序的正规部队,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想明白了这点,周秀英便再也不敢冒险,老老实实领着一众信徒边打边退,慢慢退到徐鸿儒的身边,说道:“爹爹,对面是姬庆文的队伍,着实厉害,我斗不过他们!”
“又是姬庆文,这小贼为何总是同本尊作对!”徐鸿儒听了这话,忍不住咒骂了句。
然而骂归骂,骂得再凶、再狠,也改变不了战场上白莲教徒被“明武军”主力压着打的现实。
并且现在这个战场,乃是一条一面靠墙、一面临水的街道,白莲教众虽然人多,却无法在正面展开,反倒是“明武军”因有火枪掩护,形成了多层次的立体攻势,使眼前的优势愈来愈明显、愈来愈不可动摇。
就这样又打了一阵,徐鸿儒终于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好比是这样的狭窄战场,若是事先构筑掩体工事,那攻击方的兵力无法铺开,便是易守难攻的地形;若是没有准备掩体工事,便只能用自家兄弟的血肉来抵挡对方的火器,便成了易攻难守的局面。
按照正常的用兵逻辑,徐鸿儒要么一面用重兵抵挡住对手的攻击,一面组织剩余人马加紧构建掩体,从而将局面扭转过来;要么干脆先行撤退,寻找对自己有利的开阔地形,再同对手决战。
然而徐鸿儒现在一心只想着迅速攻克“群玉院”,将姬庆文这个冤家生擒活捉,根本就没法冷静下来仔细考量战场上的局势。
于是他咬咬牙,兵分两路,将还剩下的能投入战斗的六七千白莲教徒分成两队——一队由周秀英率领抵挡住黄得功、孟洪的攻势;另一队则由他亲自率领,勉力向“群玉院”方向攻击而去。
然而徐鸿儒还是低估了姬庆文所部“明武军”的战斗力。
这支“明武军”乃是用冷兵器时代最为成熟的“戚家军”的军法编练而成的,又用上了当今这个时代最为先锐的燧发枪和纸子弹,可以说是集合了古今之长,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