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太极已然退出了左安门,回到自家队列之中,胸中自然恢复了几分底气,便重新回过头来,朗声对追击到左安门口却再不敢出城的明军说道:“这位将军便是前几日打伤本汗哥子代善的将军吧?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姬庆文没料到皇太极的汉语说得这么流利,便赶紧回道:“在下姬庆文,阁下便是满洲大汗皇太极了吧?今日一战,你是侥幸逃脱,今后相逢,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皇太极这位女真大汗气量倒是大得很,笑着答道:“今日本汗是吃了姬将军的亏,不过山高水长、兵凶战危,今后姬将军同本汗相遇之时,就未必能有好的准备和这样好的运气了。”
姬庆文方才为了追杀皇太极,自己手下的精干将士都已跳出壕沟,又将手中的火枪换成了倭刀,面对皇太极没有半点优势——只要皇太极下令三军上马,向城内猛冲过来,姬庆文手下这些徒步步兵,是绝对没有办法抵挡八旗骑兵的冲击的。
因此姬庆文并不想因言语之辩惹恼了皇太极,故而斟酌了一下语句道:“大汗的话,我记下了。不过大汉今天率万余八旗精锐冲击在下,却只打了个平手,大汗其实也谈不上一个‘胜’字。不如就此罢战息兵,来日再战如何?”
说着,姬庆文便轻轻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麾下乡勇团练立即返回沟堑之中严阵以待,防止皇太极向自己发动突然袭击。
皇太极见状——一是自重身份,不愿以女真大汗至尊偷袭眼前这个五品官;二是他在仓促之间也确实是想不出什么破解火枪、壕沟这一组合的法子。
于是皇太极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道:“也好,你我厮杀一天,已是人困马乏,今日便收兵好了。不过姬将军,本汗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放了我手下这个勇士?此人随我南征北战,本汗实在舍不得他就这样殒命敌手。”
说着,皇太极便一指晕倒躺在地上的鳌拜。
若是寻常的情况,像鳌拜这样的猛将,明军将领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送还给皇太极呢?
可姬庆文却是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穿越者,知道历史上的鳌拜会成长为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甚至一度威胁到清朝康熙皇帝的统治,像他这样有野心的人,放在敌军阵营里,或许在将来能够发挥出别样的作用。
于是姬庆文故作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番,终于点头道:“那好!这位勇士忠心护主,我也是很佩服的,这就还给大汗好了。”
说着,姬庆文便让黄得功将鳌拜摇醒,便让他自己走到皇太极身边去。
那鳌拜受伤不轻,特别是右肩膀被黄得功的铁棍打断了肩胛骨,一条粗壮的手臂仿佛杨柳的垂枝,无力地随着他脚步的移动在身体一旁摆动。
姬庆文看鳌拜这所谓“满洲第一勇士”被自己打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又是得意、又是好笑,正要开口说两句装逼的话,却见鳌拜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竟然扑倒在地。
姬庆文见了一怔,还以为是鳌拜受伤过度,脚下没有力气支撑他那庞大的身体才摔了一跤,却不料鳌拜随即站起,手里却多了一张弓、口中多了一支箭。
原来是这鳌拜咽不下被敌将当场打晕、又生擒活捉的这口气,见地上正散落着几张弯弓、无数箭矢,又想到自己一只手已被打断,便当机立断,在地上打了个滚,用仅存的左手张弓、嘴巴搭箭,便往姬庆文面门上发箭射去。
此时此刻,全军将士都以为战斗已经结束,只有作战经验丰富的陈文昭还在密切关注着鳌拜的动向,见他忽然动手射杀姬庆文,赶忙叫道:“姬大人小心!”
他一面喊叫,一面双腿奋力跃出,整个身体横飞出去挡在姬庆文面前。
鳌拜射出的这支弓箭,原本是要准确命中姬庆文的脸孔的,可被陈文昭这么一挡,却当巧不巧、不偏不倚地正好射中了陈文昭的脖子——箭头从颈后射入,又从喉口透出,箭尖几乎是擦着姬庆文的鼻子掠了过去。
陈文昭受了这样致命的一击,整个身子从半空之中沉沉跌落下去,发出令人恐惧的巨大声音,终于同被硝烟熏得腥臭无比的土地狠狠接触到了一起。
姬庆文见状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慌忙护住受了重伤的陈文昭。
而在壕沟之内参赞军务的李岩同样看清了情况,也不管自己懂不懂军务,直接下令:“前面那鞑子暗箭伤人,快开枪打死他!”
却不料鳌拜刚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是自己故意装出来的,他见壕沟内的明军正在装填火药,也来不及射出第二支箭矢,便撒开两腿飞也似地跑到了皇太极身边。
姬庆文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鳌拜,低头见陈文昭侧着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痛苦不堪、口中冒出血沫来,便赶忙召唤道:“军医呢?军医呢?都傻了吗?还不快过来救人?”
两个军医立即从壕沟里爬了出来,见陈文昭伤情这样严重,脸上都挂上了为难而又紧张的表情。
这两人互相商量了一下,由一人将陈文昭扶起,另一人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把专门用来剪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