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这样一副礼贤下士的做派,未免有些过分、有些肉麻了。
然而袁崇焕却已被深深打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着他那干瘪瘦削的脸庞缓缓流淌下来。
而一旁的姬庆文却看得是心惊胆战——
方才崇祯皇帝可是对袁崇焕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缉拿法办。可看看现在崇祯的态度,又哪里有半点怨恨的影子。
姬庆文又不禁多留了个心眼,想到崇祯帝对自己似乎也是异常的器重,可这位年轻的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伴君如伴虎!”姬庆文脑海之中又回响起了这句千古名言。
姬庆文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袁崇焕已被崇祯皇帝赐座坐下,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进关驰援之后的战况来了。
崇祯皇帝听得十分认真,时而沉思、时而点头,时而又向姬庆文询问核实当时的情况。
就这样说了小半个时辰,袁崇焕才将事情说完。
却见崇祯皇帝起身在乾清宫里踱了两步,说道:“朝中颇有些官员,私底下议论,说袁爱卿养寇自重,还有人说你暗通外敌……真是匪夷所思、信口胡扯!”
这“养寇自重”、“暗通外敌”这两条罪名,哪一条都是凌迟处死的大罪,即便皇帝不信,可既已传到了皇帝耳中,那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袁崇焕立即起身,趴在乾清宫光洁平整的汉白玉石地面上,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圣上,臣才疏学浅,或许辜负了圣上的一片厚望。可自诩绝没有半点二心,还请皇上……”
崇祯未待袁崇焕把话说完,便将他扶起,说道:“朕怎么会相信这些狂犬吠日之语呢?要是朕真的对爱卿有些怀疑,又怎么敢将辽东这数万铁骑统统交给爱卿指挥呢?”
孙承宗听崇祯把话题越扯越远,便干咳了两声,说道:“元素,你不是畏敌避战之人。手握重兵却不寻机同皇太极主力交战,而只是小规模接触一下,难道是在寻找与其决战的时机,想要将其彻底歼灭吗?”
姜芥之性,老而弥辣。
“孙老师一眼就看破了我心中的打算,果然是宝刀不老。”这是袁崇焕的第一印象,可他又瞟见姬庆文正襟危坐在孙承宗旁边,却又觉得或许是他已将自己的计划提前透露给了皇帝和孙承宗……
于是袁崇焕不敢有什么隐瞒,说道:“学生确实是这么想得。只不过那皇太极用兵诡谲,麾下骑兵速度又极飘忽迅速,学生先后在蓟州、通州设下防线,却不料他竟两次绕路而走,让学生无法寻机同他决战。这是学生思虑不周之故,还请孙老师责罚。”
姬庆文一边听,一边却心想:你袁崇焕跟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你原本就打算让皇太极攻击京师,再依靠京师城防前后夹击消灭皇太极,又怎么变成了在蓟州、通州设防了呢?
他心里这样想,口中却不敢这样说,静静听着乾清宫中崇祯皇帝、孙承宗和袁崇焕,这君臣师徒三人的对话。
只听孙承宗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这想法立意虽好,却也未必能够如意。不过既然皇太极已逼近京师城下了,那自然也不能容他全身而退。我已同圣上商议妥当,只要部署得当,应该也能重创满洲鞑子。你也听一听我们的部署,看看有什么意见。”
于是孙承宗便将自己的部署说了出来——让袁崇焕本部兵马,以及祖大寿、何可纲、吴襄所部精锐,大张旗鼓驻扎于广渠门下;待皇太极贸然进攻之时,便力争与其打成一个焦灼的局面,在双方纠缠不清之时,再派增援部队从两翼及侧后突进,从而形成包围之势——如此这般,虽然未必能将皇太极麾下的八旗精锐围而歼之,却也能重创其元气。
袁崇焕将孙承宗的计划仔细咀嚼品味了一番,提出了三个疑点:
其一,如何保证皇太极就一定会以主力攻击广渠门?
其二,满洲此次进关的兵力在十万人以上,自己麾下总计只有三万人不到,恐怕难以打成焦灼局面。
其三,到底又谁来负责攻击皇太极的侧翼和身后?
今日被传入乾清宫中的官员,无不十分干脆地领命接旨,偏偏又是这个袁崇焕话多,“其一”、“其二”、“其三”地提出了那么多问题。
崇祯听了,已是有些不耐烦了,使劲耐住性子才没有发作。
孙承宗倒还有些耐性,拍着胸脯保证:皇太极必然不会以全军攻打广渠门,袁崇焕麾下的兵力足够与其抗衡,而负责攻击满洲骑兵软肋的则是昌平总兵尤世威。
孙承宗的回答,并不能让袁崇焕完全打消顾虑,却也是颇为妥善了。
于是袁崇焕勉强答应下来,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军劳师远征,先从辽东入关,又辗转遵化、蓟州、通州,已是疲惫不堪。请皇上下旨让本部军士进城休整。”
这个要求还算合理。
孙承宗刚要答应下来,崇祯却明白无误地反对:“不,不行,辽东兵马全部驻扎于广渠门外,一个也不许进城。”
“为什么?”袁崇焕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