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一行两百多人、数十辆大车,先走京杭运河到进入黄河,在河南省下船,再向西便是山西省境内。 姬庆文北上时候,从崇祯皇帝那里传来的旨意,是要他便宜行事,自行决定如何实施赈灾措施。 因此他见山西境内旱情并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见朝廷在京师筹措的粮米正源源不断地渡过黄河输入山西,便也没有急着动用这次带来的银两。 于是一行人又继续向西,来到黄河岸边的碛口镇。 碛口镇是黄河沟通山西、陕西两省的重要渡口,又是李岩和黄得功的家乡。 因此姬庆文专程在这里多待了两天,拜访过李精白之后,又让李岩、黄得功二人停留在此多住几日,自己则领着多九公、杏儿及陈文昭等人,带领两百团练押送着银两继续西进。 渡过黄河,便是陕西境内。 陕西的旱情,要比山西严重许多。 虽然这两省地里都是颗粒无收,可山西境内田里毕竟还有几根青苗,也显得略有些生气。可到了陕西地界,却是满眼黄澄澄的千里赤地,别说是庄稼的幼苗了,就连路边的几棵老树,都被扒干净了皮、摘干净了叶。 姬庆文一看这态势就不对,想要找几个当地的乡亲问问情况,却不料走了一天,只找到一个在家里等死的老农。 姬庆文见他可怜,赏了他十两银子和一堆干粮,这才从他口里得了消息,说是能走得动的人,全都逃荒去省城西安谋条生路了,留在本地的除了家里有余粮的地主、就是走不动的老人小孩了。 姬庆文好歹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四有青年”,阶级感情还是有一些的,听到这样惨状,心中顿时一紧,也顾不上自己的休息了,径直就往西安而去。 从黄河岸边到西安城的路,多九公是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他也有不少亲戚在西安城内外,心里自然也是十分焦急,便领着众人日夜兼程,押送着银两往西安而去。 果然如那老农所言,越是接近省城西安,从陕西各处逃荒而来的灾民便越多。待到西安城下之时,一眼望去,只见密密匝匝的饥民,少说也得有七八万人,或躺或卧在高大厚实的西安城墙之下。 姬庆文见这群饥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虚弱得好像是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孤魂野鬼,心中顿起几分恻隐之心。 然而他现在身边除了随身携带的不多的干粮水米之外,便只有押运的七万两白银和几十匹绸缎——偏偏白银和绸缎都是不能吃的——因此没有办法就地开始放赈,只有先进西安城去再说。 却不料姬庆文一行穿越层层叠叠的灾民之后,见到的却是西安城紧锁的城门,而城墙之上旌旗严整如临大敌一般。 姬庆文这就有点看不懂了,便问多九公道:“九公,什么时候见过西安防御得这样紧张,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多九公沉思了一下,说道:“记得大约是万历二十年吧,宁夏哱拜作乱,西安也受到波及,那时候进城出城都要经过检查,就更进京师似的。可也没见现在这副样子啊……” 李元胤却道:“这是在防止饥民进城掠夺,才关防得这样严谨。不知现在城内是哪位大人主政,他这样做虽然略微冷血了一些,却也还算处置得力……” “那总不能让城外这些饥民都饿死吧?”姬庆文将李元胤的话打断道。 李元胤叹了口气,说道:“大约是城内粮食也不多了,放饥民进城,也不过是胡乱吃喝一通之后,大家都饿死。关闭城门至少能保证城内百姓能吃饱肚子。唉!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姬庆文听了这话,忽然圣女心爆棚,说道:“那不行,人命可不是不能用数字就可以来衡量的,这些灾民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要先进城去,然后才能商量别的事情。” 于是姬庆文便让多九公扯起嗓子,在城下叫门。 然而西安城墙高十丈左右,多九公略带几分苍老的嗓音飘飘荡荡传到城墙顶上之时,已变成气若游丝的呻吟,早就淹没在城下饥民的哀嚎声中。 因此多九公叫喊了许久,一直叫到嗓子冒烟都不见城上半个兵丁过来回应。 一旁领军的陈文昭看着心急,便道:“九公请少歇,让我们两百弟兄一起喊叫,看城上之人如何装聋作哑。” 于是陈文昭向姬庆文请示了一下,便组织两百团练齐声往西安城上大叫:“开门!开门!开门!” 姬庆文招募的这两百军士本就是身强体健、气长声响之人,又经过三四个月的训练调养,喊叫起来便更加中气饱满、嗓音洪亮。 只听他们口中“开门”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惊涛骇浪、又似九天惊雷,将城下数万灾民的哭喊声彻底压服住了,终于招来城墙之上守城将士的反应。 只见墙头忽然伸出一个脑袋,朝城下喊道:“谁?是谁在大声喧哗?叫你们安心等待赈济,瞎聒噪什么?” 姬庆文抬头望去,却见那人甚是眼熟,便喝道:“好小子,忘了我是谁吗?” 此人是西安城内秦王府的长史,专司带领王府护卫,不知怎的今日会在这里看守城墙。 所幸姬庆文同秦王世子朱存枢十分熟络,因此这位长史便也认得姬庆文,立即换了一副口吻,恭敬地大声回应道:“原来是姬少爷来了,您想进城吗?好说,待我放箩筐下来。” 说着,那长史向后一摆手,便见城上垂下一个用两根碗口粗细的绳索挂着的箩筐。 姬庆文见了这箩筐,立即明白了那长史的用意,又抬头大声呵斥道:“嘿,你什么意思?让我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