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一向孤傲的李岩忽然退开半步,朝紫禁城方向深深作了一揖,平身说道:“皇上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位从谏如流的明君。姬兄,那日我们在连升客栈里说的话,皇上已然听进去了,不再增加农民负担,真是天下万民之福啊!”
姬庆文不住地点头,心中却在想:崇祯皇帝能够采纳谏言固然不错,可性子却显得太急躁了些——想着五年之内既要收复辽东,又要肃清满朝贪官,还要缩减王府开支,更要避免激起民变——要同时做好这几样极为棘手的事情真是谈何容易?
一想到这里,姬庆文顿时觉得这个别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苏州织造”也未必就是那么好当的,便试探着问李岩道:“李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李兄愿不愿意?”
他这请求提得颇为突然,让李岩也是一怔,说道:“这个……姬兄同我是生死之交,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那好。”姬庆文道,“李兄,皇上虽然钦点我去当这个苏州织造,可我是头回做官,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因此想要请李兄随我一同到苏州去,我也好随时请教。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岩毫不犹豫,说道:“当然可以。久闻江南人文荟萃,可惜我从未踏足半步,正好乘此机会同江南文士切磋考校一番,三年之后的科考想必更有把握。”
李岩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他背后却另有一层意思——此次科举不成,其实并非因为自己才学不足,而是受父亲李精白的阉党身份所累,若是下科还想高中,那就必须同阉党父亲划清界限(哪怕只是暂时的)。
姬庆文却猜不透李岩的这份心思,只觉得有这位足智多谋、博古通今的知己能在自己身边随时顾问,那苏州织造这个位子,自己就能坐得更稳了。
他一颗悬着的心刚刚落地,整夜里积累下来的疲惫顿时又涌了上来,掩着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说道:“李兄,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放心了。昨天折腾了一夜,我累了,李兄想必也累了,我们先休息休息,有些事情我们还要再详谈。”
陕西会馆里有的是空房,随意便安排了两间上房供姬庆文和李岩居住休憩。
姬庆文进屋刚刚躺下,杏儿便摸上床来。
可姬庆文满肚子的心事,没有行云弄雨的心思,只抱着一个赤条条、软绵绵、暖融融的杏儿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饭时分,姬庆文这才醒来,却已饿得肚子“咕咕”乱叫。
于是他便吩咐杏儿伺候自己起床,让陕西会馆里置办一桌酒席也送进屋来,又将李岩、多九公和黄得功也一并请来。
既是姬家大公子的吩咐,陕西会馆自无话说,到京师有名的“便宜坊”饭馆定了一桌子酒菜麻利地送了进来。
姬庆文见人、菜都已到齐,便举起酒杯先敬了众人一杯,说道:“诸位,这次进京我虽没考中进士,不过昨天皇上已经下旨,要派我去做苏州织造……”
多九公听了,忙不迭把话打断,瞪着一双老眼问道:“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只听说织造提督都是太监公公,皇上怎么给少爷下这样的旨意?”
姬庆文没想到多九公还有这样的见识,便道:“哦呦,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多九公有点倚老卖老,带着几分得意说道:“织造嘛,是五品的钦差大臣,又是头一号的大皇商。做生意的有谁不知道?”
姬庆文颔首道:“这苏州织造固然要紧,可我也不是真的想去当。然而这是圣上的旨意,不能有半点违逆。我知道陕西同江南远隔千里万里,我去赴任,各位却未必想要同去。因此若是不想去的,就请现在明说,自然可以回西安,我绝不怪罪。”
多九公立即表态道:“少爷这是哪里话?老九我一辈子伺候姬家,少爷叫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绝没有二话。”
杏儿早已委身于姬庆文,也跟着点了点头。
姬庆文又转头问黄得功:“得功,你跟我时间不长,愿不愿意去一起去江南?哦,对了。李岩李公子,方才已答应了要陪我一同去苏州赴任。你们是同乡,到那个地方也好有个照应。”
没想到黄得功说道:“东家,你知道吗?我老娘天天拜佛、日日念经,就想着今生吃点苦,来生能转世投胎到江南去享福,没想到东家现在就要到苏州去做官了。唉!所以说是这天底下的事情,有谁能说清啊。”..
姬庆文听黄得功话中意思也是打算跟着自己南下,便高兴地说道:“好,俗话讲‘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黄得功你在我手下好好干,攒好了银子,在苏州那边置办起产业来,便能接你老娘过去享清福!”
黄得功是至孝之人,一听到姬庆文要安排他老母请去江南享福,眼中立即噙满了泪水,千恩万谢地感谢了起来。
姬庆文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便又敬了大家一杯酒,再亲自替众人斟满,便招呼这大家喝酒吃菜。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喜悦,众人有说有笑仿佛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一直吃喝到半夜,方才散去。
翌日,姬庆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