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一个实为首辅的大学士,外加一位伯爵送高丽者山君回国继位?还要再搭上一群号称去海上历练,顺便去高丽看看,将来预备随船出海去往寰宇其他诸国的贵介子弟?
如果说前些天那些年轻人围堵楚国公张瑞,以及呼啦啦一群人跑去公学求教张寿,而后又把自己家闹得鸡飞狗跳,这还仅仅是传出了相应风声的话,那么,现在这就犹如石破天惊,简直把朝臣们都给震懵了。
而孔大学士重新被请回乾清宫之后,再出来时却也没去内阁,而是一言不发地回到家中,只送去了一张告假的条子,随即就开始闭门谢客。这种明显在闹情绪,或者说表明抗议的态度,顿时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知道激起多少小圈子的震荡。
毕竟,这不但事涉一个内阁的位子,还在于一整条线上上下下无数位子——虽说这年头还不至于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孔大学士若是真的倒了,门生故旧乡党,自然非同小可。于是,就在当日,便有人弹劾孔大学士擅权……结果,奏疏却如同石沉大海,留中不发。
这种暧昧的态度顿时引来了更多的试探者。当然,绝对不是一窝蜂上来弹劾孔大学士,而是还有义正词严指斥皇帝此举过分的——什么高丽小国,纵使问罪也不用文官之首和勋臣一块前往,纵使册封国王也不过区区小事之类的……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奏疏被留中不发,试图揣摩上意,然后脱颖而出的也好,试图攻谮孔大学士,然后把自己这一党的头头保送内阁的也好,试图保住孔大学士的也好……顺便提一句,孔大学士固然闭门谢客,但自己那些心腹却都让人去特意知会过,嘱咐他们克制及安静。
于是,群魔乱舞的调子固然愈演愈烈,但上窜下跳的主要是一些低阶官员,中高阶的大佬们或作壁上观,或淡定做事,总之就是一副不参与的态度,这固然使得朝廷一边犹如热油锅,一边却似乎是一潭死水。
而张寿这个只挂着一个翰林侍讲学士名头的闲人,最终却也没能置身事外。有人直接把矛头指向了他之前的那份奏疏,言辞激烈地指责,他那所谓再建新学的主意纯粹是邀宠邀名,居心叵测,居上位者岂能学舟夫船工之术?
接着,抨击九章堂教授的算学涉及了钦天监的专属领域,这样的奏疏也接踵而来。再接着,有民间人士投书,声称天上星象大变,乃人主为奸佞蒙蔽之像……
接受过现代化的思想科学教育,张寿对所谓天人感应非常不以为然,再加上天文观测这玩意,直到他那个时代都有技术的局限,就别提现在了。他对什么测算日食月食的算法又完全不在行,所以从来没教这方面的东西,更对星象对兴衰政务之类的嗤之以鼻。
所以,此时被人喷了,他真觉得有些人脑袋有坑,直到这把火直接烧到了他家里正要参加会试的几个举人身上,他就意识到,这场针对他的风波竟然还有别的名堂。
很明显,这一场会试很多人志在必得,所以觉得他家里那几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这些家伙也不想想,宋举人哪怕考不中进士,和江都王府的婚约也不会作废。方青倒是势在必得,可人出身微寒,要看运气,至于落水的邹明以及两个同伴,对前程的态度都很豁达。
不豁达也没办法啊,因为科举这玩意从唐朝时的肆意作弊,糊名只是一层遮羞布,再到宋朝的誊录,哪怕也总有考生或者考官想尽办法互通关节,可真的不像某些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动不动就在科举当中动手脚。
因为这就和高考作弊一样,动辄就会杀一个血流成河!否则历史上明初朱元璋造成南北榜事件的那次,怎么直到现代还被人津津乐道?洪武年间会试一度都停了十几年!
所以,张寿一点都不觉得,自家这张园里能走出几个新科进士,能出一个都要烧高香了,而且他对今科被点为主考和副主考的那两位,那是连面熟都没有,压根就属于同在翰林院,老死不相识。如今突遭无妄之灾,他那股火气就别提了。
可弹劾他的又不止一个,皇帝统统留中不发,而且还在朝会上制止有人拿那些奏疏的事出来说话,他就是想找一个当面喷回去的机会也暂时没办法,而且他又不用常常上朝。想了又想之后,他就直接让阿六请来了正在备战会试的宋举人和方青。
因为从早些日子开始就不出门了,所以两人压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出现在张寿面前时,他们的精气神却截然不同。
宋举人那是满面红光,眉飞色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天天和江都王那位海陵县主在谈情说爱,而不是在家苦心备考。然而,方青就不一样了,人面色苍白,眼圈发青,一看就是在那苦苦读书读到精神恍惚,恐怕吃饭睡觉都不怎么样。
因此,张寿到了嘴边的话忍不住变成了一句责问:“我说小方,会试在即,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方青尴尬地笑了笑,紧跟着就听到了宋举人那大惊小怪的声音:“就是就是,小方你怎么搞的!我是天天变着法子给自己做好吃的,毕竟考试在即,怎么也不能委屈了自个……”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