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这个年头,分家两个字,是大户人家最大的忌讳。就连和老爹以及两个兄长关系不好的陆三郎,那也是分户分居不分家,哪怕陆夫人悄悄补贴无数,明目张胆地偏袒幼子,可也终究不能把整个家当分得干干净净。
父母在,不分家,大多数人家都当成金科玉律,所以当李夫人得到侄儿带回来的这个口信,那当然是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当天就立刻坐车赶了过来。等到被人客客气气地带到了庆安堂,她就发现这儿竟满满当当都是人。
然而最醒目的,却是那一对容貌般配的金童玉女。之前李夫人才见过朱莹,一直在想是何等男子才能配得上这么光彩夺目的姑娘,如今一见张寿,她不由得生出就该如此的心情。
等到朱莹亲自上前来,为她介绍了今日来人,她这才发现,除了赵国公朱泾的儿子女儿媳妇女婿之外,赵国公府的姻亲都到了。渭南伯张康到了,张寿的养母吴氏也到了,两人见了她都特别客气地打招呼,她自然也连忙还礼。
见两人全都面色如常,李夫人这才隐隐觉得,赵国公府这所谓的分家,大概没什么太大不了的,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日后兄弟姊妹各管各的,不顾他人。
而很快,东次间里就有妈妈出来捎话,说是太夫人请她们进去。李夫人本想落在后面,却只见赵国公夫妇却先让了渭南伯,随即又请她在前,意识到这是依照朱家第三代长幼,她谦逊了两句也就依了。当进入这略显昏暗的房间,她就看到了床上倚靠着大引枕的太夫人。
虽然人颇为消瘦,但此时精神却很不错,见到她时还和蔼地笑了笑,温声说道:“亲家母,孩子们这都要成亲了,却突然把你请过来,说来也实在是唐突。可是,有些话拖到日后再说,有些事拖到日后再办,我也怕彼此心下反而存下芥蒂。”
如此开门见山毫不避讳的说话方式,李夫人还是第一次在相对陌生的人身上见到。因而,她微微一怔,连忙含笑说道:“二公子就算和我家清娘成婚,他们也是晚辈,自然应该凡事都听长辈们做主,哪能因为一点点事就心存芥蒂?”
“话是这么说,但我却不能亏待了他们。”
太夫人抬起头笑看了一眼朱二,随即就吩咐众人都坐,自己却又在江妈妈的伺候下喝了两口参汤,这才再次直起腰抬起头。
“赵国公这个爵位,是泾儿自己真刀真枪拼下来的,所以他虽然还有其他不成器的兄弟,但如今都不在这里。”
“我这个当娘的虽然还在,但早早就让他们分了家,别人说我狠心,但我知道,他们若是不放出去,那就更加没出息,一辈子只能在赵国公府的荫庇下混吃等死。从前我一度以为二郎也脱不了这样一个结果,没想到临到老,还是见证了奇迹。”
自己居然被祖母形容为奇迹,朱二简直是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可是,太夫人下一半的话说出来,他那张脸就渐渐由红转为了正常。
“二郎上有一个文才武略全都出色,自身从不怕苦,努力不辍的长兄,下有一个聪明绝顶,凡事一点就成,从来不在乎外人如何言说的妹妹,他这个夹在当中的显不出来,再加上交了一群也同样中不溜的朋友,从前自然是有些不好的名声。”
“其实天底下最多的就是他这样的人,若是人人都惊才绝艳,那还要朝廷的选才何用?所以,我这孙女婿阿寿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强求每个人都文武出众,而是让他们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
“我知道二郎最初未必就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和一群老农打交道,但他能够真的这么做,而且不怕苦,那就已经远远超过他那些叔叔伯伯舅公之类的人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太夫人稍稍歇了一歇,这才笑着说道:“今天分家,祭田家庙不分,这是大郎的守业根基。而且泾儿他们夫妻尚在,其他的田庄产业,一分为四,一人一份。”
此话一出,别说李夫人大吃一惊,就连渭南伯张康也吓了一跳,吴氏更是一脸不知所措地去看张寿和朱莹。结果,最先反对的也是渭南伯张康。
“太夫人,您和赵国公以及夫人都还好好的,就给孙子孙女们分家,这就已经很出格了,可就算要分,也没有小辈和长辈一样的道理。哪怕是二一添作五,让三个小儿辈分走一半,谁还能说一句二话?听我一句劝,这样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
“渭南伯你这话在别家都行得通,但在我们家却不行。大郎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但每个月的俸禄,却还是都交到公中,然后去领他的那一份钱粮。虽说他父亲专门给他划了每年的用度,但他这种不贪更不在乎钱的,若是不够呢?虽然家里制度如此,但何其不便?”
“你女儿如今是家里主持中馈的人,但就因为她当家,还不能处处都向着大郎,纵使不能因此驳了大郎的用度,却不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得尽着那条所谓的界限才能给。你问问她,这当家主妇好不好当?”
渭南伯登时哑口无言,甚至都不用看自己的女儿,他就知道,太夫人这番话算是说到了根子上。
他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