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仅仅是太祖手札有这样的待遇,那么,即便是他这样的外人,要在这里把太祖手札找出来,不是大海捞针,仅仅是个时间问题。
而四皇子对张寿“毫无所得”并不意外,随着第一处的手札翻完,他故意拖着三皇子落在后头,边走边嘀嘀咕咕地说:“父皇昨天晚上还那么煞有介事,可看梁公公那熟练的样子,这些太祖手札放在哪儿,他肯定一清二楚。既然如此,还要我们记下干什么?”
三皇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前头十几步之外的梁九城却仿佛千里耳一般,头也不回地说道:“四皇子,奴婢在这古今通集库里做了几十年的事情,从最初的打扫书架,到后来的整理藏书。这里虽说有浩若烟海的书,但每一本书的位置,都在奴婢的心里记着。”
“毕竟,这里又没存着那足以填满一座藏书楼的四库全书,主要都是宋时的珍本孤本,以及元大都之前存留下来的典籍,也就是几千种而已。”
四皇子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既是因为距离这么远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话,结果居然被梁九城听见,也是因为梁九城竟然号称能把这所有书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于是,一直都被张寿当成熊孩子一号的他哪里还顾得上此时是有正事,东张张西望望,突然冲到一个书架旁边,撅着屁股在最底下费劲地抱出一部书,一看封皮,他再眼睛滴溜溜乱转四面一看,就捕捉到了昨天晚上因为灯火昏暗而没注意到的细节。
敢情这书架的角落,都刻着天干地支和层数作为区分!
他也没去想这么大的古今通集库,只靠六十个天干地支组合的书架够不够用,直接就大声嚷嚷道:“梁公公,我这里是戊卯号书架第三层左起第三部书,你知道那是什么书吗?”
梁九城似乎没想到四皇子会突然捣鬼,微微一愣后就淡淡地说:“是裴松之的《三国志注》,总共六十五卷,四皇子既然说是左起第三部书,应该是第十九到二十七卷。”
四皇子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去,又不可置信地翻了翻,等确定果然无误时,他不由得赶紧抱起书放回原位,也顾不得三皇子正在用责备的目光看他,蹬蹬蹬朝梁九城追了上去。然后……然后梁公公就终于享受到了熊孩子那十万个为什么的待遇。
一旁的张寿见梁九城先是不厌其烦,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最终简直要落荒而逃,他这才终于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梁公公,郑锳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的脾气,缠起人来很让人吃不消。”
张寿一边说一边顺手把熊孩子给拖了过来,不等人抗辩,他就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真的想学,那很简单,从明天开始,你把现在算学课本里的那些公式,按照字母排列全都倒背出来,我保管你这么练习不出三年,也能做到梁公公这过目不忘的本事。”
三年……要这么真的背一年,我大概已经被折腾死了!
四皇子终于哭丧着脸,老老实实地装起了乖孩子——谁让倒背公式这种操作实在是太吓人了一点?而三皇子这次却乐得人接受教训,见张寿继续和梁九城谈笑风生,他就上前轻轻敲了敲自家四弟的脑袋,一副你可上心一点的表情。
而经过这么一出小小的插曲,接下来张寿走马观花又翻阅了四份手札,除却第一次那吃喝玩乐的随笔之外,这些手札分别是,得意洋洋收义子,功臣杯酒释兵权,皇子无功不封王,降等袭爵美滋滋……描述的都是朝官和民间反应。
反正,这些手札说没用,其实不少内容都挺有历史价值,可要说有用,堂堂皇帝在那吆五喝六心态很好地自卖自夸,这还真是说不上来!
张寿还以为当梁九城从旁观察自己这么一目十行随眼一扫,却明显都毫无所得的光景,这会儿应该就此打住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人竟是异常锲而不舍,已经五份手札看完,居然继续在前头带路,继续搬出一部厚如几块板砖的手札给他过目。
人家都没说什么,三皇子和四皇子还老老实实在后头跟着,他还能说什么?无奈之下,他只能翻开之后,就这么快速几页翻过去,其实如此快速,他自己也来不及分辨个究竟。可是,当翻到当中一页地图时,他却一下子就愣住了。
而一旁正伸长脖子看的四皇子则是冒冒失失地叫道:“咦,还有地图?这也是太祖皇帝画的吗?”
三皇子一把将四皇子揪到了身后,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他就轻声说道:“老师据说去过军器局,看过那些球仪和地图,眼下这张地图您可有印象?”
张寿就是想违心地说自己没印象,那都不可能,毕竟,当时那对他来说的震撼是相当巨大的,甚至等回到家里之后,他还琢磨过自己能不能依样画葫芦也做这么一个球仪,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所以,此时此刻他盯着那地图看了许久,最终就伸手点了上去。
“这些和我当初在军器局上曾经看到的地图有些类似。这里应该就是大明,而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的三皇子和四皇子,随即笑着戳了戳东边那块极大的大陆,“这里就是海东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