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夤夜召见司礼监所有高品太监,随即一夜之间,掌印秉笔总共四人只剩下一个,楚宽这个掌印更是直接被皇帝打发去了慈庆宫伺候笔墨,剩下的四个随堂,楚宽受责,剩下的三个幸存者瑟瑟发抖,别说肖想自己补上前头那秉笔的缺口了,甚至觉得能幸存都是运气。
当这样的消息在次日朝会之后传开时,那真是炸开了锅。
尤其是之前还在观风色,没有附和弹劾司礼监众人的科道言官们,那简直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错过了这个一举扬名,扳倒权阉的大好机会。没有人觉得,本朝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权阉。而亲自披挂上阵,于是一举功成的第一个高官宣大总督王杰,更是收获了无数好评。
而这一天到慈庆宫陪太子读书的侍读们,那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通风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因为特地请示过父皇,确定这不算是泄漏禁中语,四皇子今天是一见众多侍读,那就开始噼里啪啦大爆嘴速,把昨晚上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这下子,包括齐良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甚至有些人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齐良甚至在想,如果陆三郎不是因为婚假,此时此刻在场,那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张寿气定神闲地看着四皇子在那绘声绘色地对众人讲昨天那一幕,更提前警告众人,见了在慈庆宫伺候笔墨的楚宽,千万不可嘲弄讽刺。听到小家伙用信誓旦旦的口气说,楚宽迟早会东山再起,大家都是前途无量的人才,犯不着得罪他,他不禁莞尔。
果然,当进入慈庆宫专供太子和一众侍读读书的那座正殿时,众人就只见三皇子这个太子居于正位,一旁楚宽青衣小帽,正在专心磨墨。虽说已经因为四皇子的提醒而预见到了这样的场面,但众人还是一时看呆了,尤其是认得楚宽的那些贵介子弟,那更是瞠目结舌。
然而,真正等到张寿开始授课的时候,他却发现,众多侍读倒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逐渐恢复了稳定的情绪,专心致志地开始听课,就连一贯坐性稍差的四皇子,亦是没什么分心,反而是一贯可以称之为好学生楷模的三皇子,竟是少有地时不时走神。
尤其是当他讲解完一道题,丢下笔打算叫人擦掉第一块黑板的时候,陡然回神的三皇子突然慌乱地开口叫道:“老师且慢……我,我还不曾抄录下来!”
此话一出,顷刻之间,众多侍读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了三皇子的身上。尤其是四皇子,小家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甚至于忍不住质疑道:“太子三哥,你连第一块黑板都没来得及抄录吗?”
侍立在三皇子身侧的楚宽亲眼看见张寿的日常授课,因此注意力全都被那龙飞凤舞,迅疾无伦的板书所吸引,竟没注意到三皇子的走神,此时见三皇子面色绯红,额头见汗,又瞧见那用于抄录笔记的白纸上恰是一个字都没有,他就大略猜到了这是什么缘故。
兴许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对这位皇帝的继承者来说,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了。
要是换成其他场合,也许他会设法劝谏又或者开解两句,可此时此刻却万万没有他这个刚被逐出司礼监的天子家奴开口的道理,因此他只能目光低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而三皇子在遭到四皇子这有口无心的暴击之后,终究是站起身来,惭愧地低头行礼道:“老师,适才我一时走神,所以才来不及抄录,都是我的错。”
“知错就好。”张寿也无意追究这样微小的疏失,拍拍双手就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姑且歇一会,你继续抄录吧。但我不会再讲解第二遍,太子殿下你错过的这些,回头让四皇子代替我给你讲解吧。”
“好!”难道有教授太子三哥的机会,四皇子顿时极为兴奋,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他方才陡然醒悟到,自己眼下只是蹭课,能做的也就是抄抄笔记——因为张寿说的东西他其实压根跟不上,更听不懂,平日里全都要靠三皇子又或者父皇来帮忙补课!
就张寿刚刚说的那些,他其实理解的都不到十分之一,怎么给三皇子讲解?
可答应都答应了,他只能赶紧看向三皇子,果然,他就只见三皇子面色涨得通红,仿佛是想要开口却又顾忌到什么,他眼珠子一转,最后还是可怜巴巴地说:“可是,老师,我也想教授三哥,但我自己也没听懂!您能不能……能不能再讲一遍?”
见自己想恳求的话被四皇子给抢了过去,三皇子顿时越发自惭,甚至当张寿欣然答应,又开始讲解的时候,他也是足足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等再次慌忙开始一边听一边抄录的时候,却已经是又错过了最前面的部分。
情知自己今天学习状态极其糟糕,他恨不得使劲拍拍脸来提醒自己集中精神,可哪怕暂且略过这道题,等张寿之后又开始讲解接下来的课程时,他竟是不知不觉又开始神游天外,想起了昨天晚上父皇的那些教训。
而这一次,注意力从张寿身上转移到了三皇子身上的楚宽,终于没有再放任这位太子殿下的浑浑噩噩。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轻轻碰了碰三皇子,眼见人丝毫没有察觉,他索性又动了动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