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微微嘬了嘬牙,心想这天下心思最复杂多变难测的,果然就是这些读书人。
说什么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刚刚就连他听着都觉得洪山长是希望皇帝立嫡立长,可结果呢?人家现在对岳山长说的话那简直是坦坦荡荡!
大皇子只不过是有罪在身的庶长子,算不得嫡长,更不要说入主东宫了。也就是说,正如坊间那种最不流行的传言,这位豫章书院洪山长只是纯粹希望有一个贤惠能干的皇子妃看住大皇子,规劝或者说管束其不要继续堕落。
如此一来,给长子挑选了一个贤妃的皇帝,就无需背上一个苛待儿子的名声。而为了其他那些不想嫁女儿给大皇子的人家为难,提出这个建议的洪山长就主动把自己的女儿作为人选报了上来。
听听这话,那简直是光伟正,高大全,就差没在脸上贴圣人两个字了!
如果这位洪山长知道皇帝在收到这样一道奏疏之后,本来就糟糕的心情更是坏到无以复加,气得深夜出宫,去了一趟当年业王之乱时那座曾经遭劫的佛寺凭吊死者,还会这样理直气壮吗?这幅坦坦荡荡,无愧于心的气势,到最后见了皇帝之后,还能剩下几分?
想归这么想,花七今天只是受皇帝之命来看看洪山长和岳山长这两位名士兼名师,顺便瞧瞧两人在私下相对时会是怎么个光景,如今看也看了,他就记在心里,脸上却分毫不露。
护送着马车到了东华门,见前来迎接的一个司礼监随堂笑吟吟地迎上了洪山长和岳山长,他四下里一瞥,看到楚宽一个人站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一跃下马的他就走近了过去,笑呵呵地问道:“楚公公若是想观察这两位,该到乾清宫中去才是,站在这远看有什么用?”
楚宽和花七也是老相识了,睨视了人一眼后,他就轻描淡写地说:“皇上给皇子们请来的老师,当然是皇上亲自考校,何必我一个阉奴在旁边杵着多事?再说,不是有更合适的人在御前陪着掌眼吗?”
花七顿时诧异了起来:“更合适的人陪着皇上掌眼?你是说葛老太师?”
“老太师什么身份的人,要是皇上召见的四位一块齐集京城,那兴许还能劳动他老人家来看一看,如今请了他来,皇上可不好意思。”楚宽嘿嘿一笑,见花七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他就耸了耸肩道,“皇上已经派出人去反反复复探听,结果却还是混进来一个假道学。”
花七顿时莞尔,随即低声把自己听到的洪山长对岳山长那番话对楚宽复述了一遍。而楚宽听完之后,又问了召明书院岳山长的应对,得知人最初反唇相讥,可之后就干脆冷笑以对,他就微微颔首道:“和那个哗众取宠的假道学比起来,这个岳不凡倒是聪明得多。”
洪山长并不知道,自己在楚宽的嘴里已经变成了假道学。此时和岳山长并排走在领路的那个宦官之后,他就不像在马车上那般言辞锋利了,一路沉默是金。而他都不说话,岳山长就更没有兴趣说话了,一面走一面在心里思量,这位洪山长到底是几个意思。
于是,当心思各异的两人进了乾清门时,那一个个犹如钉子似的钉在地上的侍卫,心事重重的两人甚至都没有注意,直接跟着引路的那个司礼监随堂来到了正殿前。随着门前有人高声通报,他们只不过是默立了片刻,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宣见的声音。
可正当岳山长迈开步子打算往里走的时候,他就只见洪山长昂首挺胸,硬生生抢在了他前头。虽说对此大为光火,可此时冲上去和人相争,那却也不符合自己一贯为人处事的原则,因而他索性就任由洪山长打头阵,自己冷着脸紧随其后。
就他和皇帝两次打交道之后的体悟来看,若是洪山长觉得竭力表现就能博得天子信赖,那绝对是小看了当今天子!
当岳山长跟着洪山长踏进乾清宫之后,他并没有和洪山长似的,恭恭敬敬地低头垂手,显得谨守礼仪,恭敬谦卑,而是大大方方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围。紧跟着,他就注意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个是皇帝右下首站着的,满脸气定神闲,仿佛只是陪家中长辈见客的张寿!
一个是张寿背后探头探脑的小孩子,那赫然是他已然在国子监和兴隆茶社见过两次的四皇子,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见了,足可见皇帝对这个幼子的喜爱。
事实上,如果不是张寿在人进来之前主动起身,这会儿岳山长和洪山长看到的情景,应该是他正气定神闲地坐在皇帝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考虑到岳山长和洪山长的年纪比自己大一倍有余,陪坐在一边见人的景象不太好看,张寿这才站起身来。
而就在外头通报时,四皇子更是突然从皇帝宝座之侧一溜烟跑到了他身后,这也让他有些始料不及,摸不清楚这个小号的熊孩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皇帝将四皇子的放肆举动看在眼里,却只当没瞧见。事实上,他找了张寿来替自己掌眼,原本就是想用常常会有出人意料之举的张寿来刺激一下面前的两人,借此观察他们的反应。果然,此时此刻,他敏锐地注意到,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反应截然不同。
走在前头的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