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壮大汉对于自己此刻这坐姿还有些发懵,故而面对这个问题,他本能地答了一声是。
而下一刻,当对方伸出手,似乎要拉他起身,他方才猛地惊觉过来。自己刚刚竟然想揪住对方质问不成,结果却被莫名其妙撂倒了!那一瞬间,眼前这个小郎君那张清雅俊逸的脸上,似乎写满了高深莫测,以至于他不但没有回应人家的伸手,反而满面警惕。
而张寿一看这雄壮大汉的样子,就知道阿六把人吓得不轻。
他有些无奈地斜睨了阿六一眼,见其满脸无辜,他就用食指点了点旁边的陆三郎,因笑道:“这位大叔,请你来的人,是兵部陆尚书的公子,这位陆三郎,但他是为了我这个老师才请你的。之前我一直都没抽出空,让你空等了好几天,实在对不住。”
大汉抬头看看张寿身旁脸色明显非常不自然,但还是挤出笑容的肥硕少年,再看看笑得温和大方,让人一见就很有信赖感的张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读书少,小郎君你别哄我,你年纪瞧着比这死胖子还要小,怎么可能是他老师?”
你说谁是死胖子!
陆三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可当张寿扭头看过来时,想到自己私设小黑屋这一关还没过呢,他只能赶紧满脸堆笑地解释道:“大叔是孙木匠吧?张博士确实是我老师,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皇上钦点的国子博士。好多比我大的公子哥,那都是他的学生!”
被叫做孙木匠的雄壮大汉将信将疑,但见张寿再次伸手要搀扶自己,那只手骨节圆润,五指颀长,肤色白皙,乍一瞧就极其好看,他再瞅瞅自己那长着老茧,指缝中还留存着可疑黑色,指节突出的手,到底有些不太好意思,直到张寿主动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咳咳,我刚刚是因为耽搁了好几天,心头着急,所以有些冲动,张博士你别在意哈。”孙木匠站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随即才疑惑地问道,“张博士找我干什么?对了,还不只是我,被请来的还有打铁的老张,造宅子的李二,修船的赵达。”
张寿再次看了一眼陆三郎,这次终于确信,人确实请来了不止一个匠人。而陆三郎为了竭力冲淡小黑屋的影响,连忙讨好地说:“小先生,相比军器局里头那几位大匠,他们是外头能找到最好的了……”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孙木匠顿时不依了:“什么军器局,军器局里打铁的也许比老张强点儿,但军器局里的木匠绝对没有比我更好的了!甭管粗木细木,但凡和木工活有关,我就没输给过别人,军器局里又不要最好的木匠,他们要的就是肯卖力气干活的匠工而已!”
见孙木匠不肯服输地大声叫嚣,张寿不禁莞尔,随即就连忙安抚道:“孙大叔你别和陆三郎一番见识,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工匠精神!敬业、精益、专注、创新,这种精神代代传承,这才有你如今这独门绝活,不是吗?”
很擅长话术的张寿随口打击了一下陆三郎,见孙木匠被自己赞得两眼放光,他这才诚恳地说道:“也怪我之前没对陆三郎说清楚。我从前长在乡野,对很多东西都不甚了解,所以我想找几位手艺精湛,眼界宽广的工匠大师,打听一下各行各业有哪些巧夺天工的成就。”
连着被戴上了好几顶高帽子,孙木匠自然极其得意,只觉得眼前这个相貌顶尖的小郎君不止凤仪无双,而且性格也好,听听这话,怪不得那个派人把他们请来却连面都不露的死胖子会叫人家老师!之前每天和那些矫情啰嗦的书生同在一个屋檐下,他都快烦躁死了!
当下孙木匠突然转身往自己出来的屋子跑去,到门口就嚷嚷道:“老张,李二,赵达,快出来,人家找咱们是打听事儿,别窝在里头生气了!”
没等里头传出声音,张寿就也快步来到那屋子门前:“各位,之前若有怠慢,我代陆三郎在这儿向你们赔礼了。毕竟,事情因我而起,还请各位见谅。”
随着孙木匠拽了一个头发如鸡窝似的干瘦汉子出门,后头总算是有两人磨磨蹭蹭跟了出来,但其中一个眯起眼睛的,却抢在孙木匠之前问道:“这位张博士,你既然是国子监的博士,一定看过很多书,有什么需要请教我们区区几个匠人的?”
“尽信书不如无书,毕竟我和其他那些博士不同,教的不是经史,而是算经。而算经如何应用,本来就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我才想见见最好的工匠大师,了解一下,这天底下最好的船是怎样的,最好的房子都是如何的形制构造,最锋利的武器能达到什么精度,最精巧的纺车和织机能日产多少……”
张寿一口气问出了一大堆问题,见四个匠人终于不复起初的疑虑,他就笑着拱拱手道:“我是真心请教,能够与诸位到屋子里慢慢说吗?”
一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如此客客气气地和自己说话,口口声声请教,四个匠人你眼望我眼,最终都决定放下之前那点恼火。毕竟,陆三郎虽说是派人请了他们过来之后却不露面,硬扣了他们好几天,但酒菜管饱,待遇却还不错,如今明白人家目的,那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而外头的陆三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