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堂开课的第二天,二十多个监生们在陆三郎的习题流轰炸下,度过了一整个痛苦的上午,等到了下午,张寿用天元术三个字激起了监生们的巨大兴趣之后,就丢出了一元方程这个大杀器,然后不负责任地把讲解的任务交给了陆三郎,自己则是悄然离开了。
不当老师不知道辛苦,更何况他现在一天最多要上八节课,哪受得了,自然更多都要靠陆三郎又或者监生们的自学。
而且,让他去对一群压根不知道方程为何物的监生们讲解最简单的一元方程,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完全不够,也对当年太祖那些简易数学教材的遗落失传大为愤慨。
到国子监那大学牌坊下头时,他就只见张康派来的马车已经等候在了那儿,当然,也少不了永远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的阿六。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颠簸,累了大半天的他上了马车就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直到最终板壁上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他这才猛然惊醒。
“少爷,军器局到了。”
张寿拍了拍双颊,总算是恢复了还不错的精神,这才下了车,随即便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别说什么刺耳的工具敲击声,甚至连人说话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和军器局这三个字似乎很不相称。而迎上前来的一个青衫官员,主动解开了他的疑惑。
“军器局衙门在此,工场却在地下,这附近的地全都划归了军器局,不少都是空房子,所以没什么声音。张博士第一次来,恐怕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得上命,纵使皇子乃至于亲王都不能进入军器局,所以伯爷请我带您去他在这的另一处私宅。”
见对方解说得很详细,张寿当即含笑谢过——保密单位嘛,规矩大很正常。而地图这玩意,对于那些商家乃至于船队也许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但对于军器局来说,应该贵重不过那些重要的武器装备,尤其是,他想看的还是大明疆域之外的天下地图,能带出来也不奇怪。
因为路上没有别人,张寿少不得和引路的青衫官员攀谈了起来,这才得知对方乃是军器局中的八品典簿李炜。虽说和他这个国子博士也就是差一品,但他可不会愚蠢到认为七品和八品之间真的就只差一点儿,因此对方既表现得恭敬而疏远,他问了两句也就住了口。
当他踏入一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院子时,前头这位李典簿突然开口问道:“张博士此来,可是为了解开那个十四环玲珑匣?”
张寿想都不想就装傻充愣道:“什么十四环玲珑匣?”
李典簿见张寿面露迷惑,自然没想到他这样名声在外的年轻才俊还会装糊涂,当下就沉声说道:“那是军器局中保管多年的一个密匣,外头是十四环文字锁,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自毁,所以几十年来就没打开过。张博士您解密的能力名声在外,我自然以为是为这来的。”
既然决定装傻,张寿自然就决定装到底:“呵呵,我只是因为陆三郎和渭南伯有些小交情,昨夜见过一面,一时好奇,便希望渭南伯能通融一二,让我见识一下这天下万国的地图。”
李典簿顿时笑了一声,脸上分明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天下万国,那些化外之地,顶多也就是几十上百个弹丸小国而已。等张博士你看到那些地图就知道了。”
对于这样的反应,张寿不禁越发心中疑惑。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当他踏入居中的一间屋子,看到渭南伯张康时,这位年纪颇大,但却依旧能看出当年雄毅,一点都不像蛮子的当朝勋贵,摆手屏退了李典簿之后,随即就指了指东屋。
“因为不是要紧东西,我就带了出来,你进去看吧。既然你说不是借出去,只想看一眼,那么我给你一刻钟,料想应该足够了吧?”
“自然足够,多谢伯爷。”
张寿拱手谢过,随即立时毫不犹疑地进了东屋。即便是在白天,这屋子里依旧点着灯,而借助光线,他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三幅地图。可因为光线还是不那么理想,他只看到了一个大致轮廓,紧跟着就发现地图下方的桌子上,有一样意料之外的物品。
那是一个硕大的地球仪。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年头西方不少人似乎还没相信大地是圆的,因为真正能证明地球是圆球的哥伦布航行都还没开始,就算有太祖皇帝这位前贤,明人居然已经摒弃了天圆地方,相信大地是个圆的球?
就在他心疑之际,背后就传来了张康幽幽的声音:“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东西,他说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天帝带到了高空之中,发现这世界不是天圆地方,而是一个球,于是最终就命匠人造出了这个。而后又在上头绘制了这些线和地图。当然,一次做了十几个。”
“既然这是太祖承天帝托梦做出来的,那三幅图中的第一幅,也是将球面放在平面上绘制成的地图。接下来的两张图,是船队在航海之后对比的图,虽说遇到的那些小国稍有不同,但大体陆地轮廓却差不多,太祖皇帝不愧是承天而生……”
已经走近的张寿心不在焉地听着张康的介绍,目光却没有去看墙上的地图,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