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的男孩儿家中也难逃病魔之掌,家中的顶梁柱、最宠溺他的那位寡言少语的父亲病倒了,一样心疼他的姐姐也在一夜之间病死了,母亲看着这家徒四壁而又充满绝望的家,把眼泪一抹,带着装满自己一衣物的包裹、不顾少年的哭喊夺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我记得,那少年说他当时只有十二岁,十二岁啊!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亲那只苍老的大手在他稚嫩的掌心一点点儿的失去温度,却又无能为力,
不过他说他当时并没有流泪,因为眼泪早已经在昨晚姐姐离开他的时候,就已经哭干了。
有时候想想,灾难对于逝者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是对于生者来说,就无疑是一种折磨了,一种无时无刻不沉浸在逝者的伤痛中,却又不得不继续活下去的折磨,
那少年用自己满手的血泡,给他父亲和姐姐至少挖了一个可以入土为安的地方,然后带着自己从家里老鼠洞口发现的仅有的一枚铜钱,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去了山西。
在那个稚嫩的少年眼里,太原,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繁华之地,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随处可见的官轿与马车,似乎就是小时候老人嘴里的那个“见世面”的所在,
很庆幸,这个小少年并没有被太原的灯红酒绿所染,他用那仅有的一个铜板,半讨半买的弄了半块烧饼,然后在寒风和冰雨中捱过了一夜,第二天在一座酒楼凭借着自己识得不少字,讨了个跑堂的差事,才算是没有被饿死。
他说现在回忆起来,那个老鼠洞门口的一个铜板,好像是上天特意帮他施了个障眼法,让他那弃他而去的母亲没有看到,被他捡了起来,从而让他捱过了那一夜。不然很可能在没有找到糊口营生之前,就已经被冻死饿死了。”
一直在认真聆听的柳彪听他说到这儿,不由的插了句嘴,半调笑的说道:“你说这人性可真够有意思的,明明是上天把他一家人的性命夺走了,现在却因为一个破铜板就要对上天感恩戴德。”
“人不都是这样嘛,尤其是面对高位者时,那个给你留下一两样东西的人,总是比那个一样东西不留给你的人,显得更加慈祥,其实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耳。但是就像这上天一样,留还是不留,你总是无法违背的,只有自欺欺人的对那留了一样东西的人,感恩戴德罢了。”
竹清怡这话说的柳彪直挠头,想了半天也没琢磨透她的意思,便只能支应着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少年就这样白天在酒楼里跑堂,晚上就躲到一处破草屋里念书,掌柜给的伙计银子不是被他买了书,就是被他买了蜡烛,有时候弄得自己连饭都没的吃。”
竹清怡提到这个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挑了挑,好像当下就能看到少年那时候的落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却又忍俊不禁。
“那他最后必然是一朝金榜题名,暮登天子堂了吧?”
竹清怡却轻笑了两声,“如果付出总有收获的话,那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为生活所迫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这个少年第一次科考,名落孙山。”
“这个我是知道,我之前也参加过一次科考,确实不容易,当时我......”
“你还听不听了?”
竹清怡把柳彪打算将他在西北科考落榜,然后找她贵妃姐姐撒泼讨差事的事儿堵回了肚子里,不悦的嗔了他一句,
“好好好,你接着说,我不搭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他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心一意的苦读,最后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结果,他开始抱怨上天的不公,开始疏远书卷,每日里用口袋里不多的银钱去勾栏瓦舍里放纵,有的时候甚至宿醉在大街上,
后来他回忆起这段时间的时候,说那是他最灰暗、最无望,也是最沉沦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看不到希望,他想他的姐姐、他的父亲,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再不用像现在这样饱受折磨。
说来可笑,这少年向来都是个果断决绝的人,甚至包括自杀这件事情,也很快就付诸实施,
他找了一艘小船,独自一个人摇到河中央,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铁凿凿穿了船底,仍有冰冷的河水一点点儿的蔓延进船里,他则依靠在船边,闭目等死。
或者说上天还有意思悲悯之心,在这少年就要了此一生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那少年不知道冬日刚刚化冻冷彻骨髓的河水是如何漫过自己的脸庞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太原当地的名门望族,竹府的二小姐救回去的,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竹二小姐的闺房之中,
他只记得,那个轻轻推门走进房间,让他这一生每时每刻回忆起来都会怦然心动的面孔,是如何的一见倾心。
不过
一个是身无半寸薄田的穷酸少年,一个是锦衣玉食的*,
这种极大的身份差距和地位鸿沟,甚至让少年除了连声道谢之外,没敢多说任何一句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竹府。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