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没话找话地问, “这个会疼吗?”
“前两瓶还好,可能胳膊会酸一点。第三瓶比较疼, 到时候我给你调慢一点。”护士笑着安慰他,“你要是快输完了或者觉得不舒服, 就按左手边的按钮,我会很快过来。”
她说完收起东西,又指了指门口:“里面的洗手间可以用, 去的时候小心别鼓了针。热水在外面,要喝的话过去接就行。”
“好的,”江彦忙道, “谢谢姐姐。”
护士一愣,抿嘴笑了笑。
她仍是从后门出去, 江彦看她离开, 扭头才发现程以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猜着大概是去厕所了,自己小心挪了挪身子,在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舒了一口气。
江彦不知道程以宽刚刚为什么那么问, 而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他又似乎答不上来。
他有些懊恼,在关键的时刻自己总是掉链子的。
他现在脑子里的对话,只有俩人第一次说的那两句。
那是初中省里的竞赛成绩出来后, 学校里炸了锅, 初三级部的程以宽拿了全市第一, 全省第五;而他同班的马淳则是全省一百七。初二年纪虽然弱了点,只有江彦入围了省前一百名,但对于一个本市都排不上名的小学校来说,也相当惊喜了。
领导们对此很重视,让他们三人在周一担任旗手,并安排在升旗仪式结束后给他们颁发奖状。
江彦平时不太喜欢出头,那次却十分兴奋,周末自己把校服都洗了一遍,小白鞋也刷的干干净净,就盼着周一早点到来。
谁想天不遂人愿,那个周末连着两日阴天,等周一要上学了,他的衣服和鞋子也都没干。
江彦急得不行,拿吹风机在家里一遍遍的烘,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最后一咬牙,心想湿衣服别人也看不见,就这样了。
他穿着潮湿的衣服和鞋子赶去学校,那边学生已经开始集合。江彦慌忙老师办公室跑,想着去拿国旗。谁想就在办公区的拐角处,他往里冲,有一个人往外跑,俩人撞到了一块。
江彦个头小一些,被那人撞倒在地上往后擦出了一段,一抬头才发现撞他的人是程以宽。
程以宽显然也愣了,手里拿着国旗,捂着胳膊怔在原地看他。
按说江彦应该也愣那,等着对方过来拉他,或者先给他一个道歉。但他没有,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跟小太监似的啪啪几下拍了拍校服,冲着程以宽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对不起!”江彦激动地大喊,“我不是故意的!”
程以宽被他吓地一愣,往后退了两步,才迟疑道:“没关系。”
声音清亮,像泉水叮咚,江彦站在那傻笑回味,又盯着程以宽看。
程以宽的睫毛闪了闪。他点点头,率先走开了。
一直等到升旗仪式结束,江彦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磕碎了,手掌和手肘都擦破很大一块,小腿外侧也有一处青紫。
但那是他跟程以宽认识的开始,所以未干的校服和鞋子,摔伤的胳膊和腿,以及那一天许许多多不美好的事情,都一下变成了让人开心而有意义的小确幸。
手背有些痒地难受,江彦收回思绪,抬起左手想要在扎针的地方挠一挠。
程以宽正好提着水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喊了句:“别乱动。”
他把热水瓶和水杯都搁在一旁,过来垫起江彦输液的那只手,用指肚在针管旁边轻轻擦了擦。
江彦被他握住手指,感觉很不自在。
程以宽反倒蹙眉训他:“你万一鼓了针还得麻烦护士过来,没见护士肚子都那么大了吗。”说完又问,“这样有没有好点?”
江彦赶紧“嗯”了一声。
程以宽把他的手放下,又抬头看了看:“输这个容易胳膊痒,我给你调慢点,你慢慢适应。”
“别了,这个速度还要四个小时呢,再慢了护士都没法下班了。”江彦道,“我也不是特别痒,实在受不了你再给我调好了。”
他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刚开始只顾着难受了,这会儿渐渐缓过来,才觉出干躺着真难熬。别说四个小时,四十分钟都别扭。
程以宽果真没再动,转身去给他倒了半杯热水。
江彦诧异:“哪来的暖水瓶啊,刚刚我都没注意到。”
程以宽看他一眼:“从外面买的。”
他把水杯放床旁的桌子上,从自己怀里掏出手机,给江彦看:“暖瓶和水杯我都给你记账了,你签个字,回去还我。”
江彦看他开玩笑,也跟着轻松了一点,转开脸笑道:“不给了,赖账。”
“你试试看能不能赖得掉。”程以宽说完,又把手机塞他左手里,“江赖赖。”
江彦低头看见,瞥了下嘴,心想这人还真是执着。他把手机拿起来,琢磨着程以宽要的签名是怎么签,手机上又没法手写,他一只手也弄不来。
程以宽又把玻璃瓶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