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该对他居然与商人成为老朋友一事作何想。
如果他真那么天真地认为他不敢拆穿他,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那时的达西这般想着,在他眼里,当纳德加对宾利自称“达西老朋友”时,他就将他看做一个不仅蛮横无理,而且还下作占小便宜的小人,想利用“达西老朋友”的身份,接近天真容易受骗的宾利。
正直如达西先生,他早就做好了一旦他当众说出更多的谎言,便会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让他永远都抬不起头的打算。但他真的没有想到,纳德加居然会实话实说……不,甚至过分谦虚,隐瞒了重点。
其他人不知道实情,和敖白当了那么久竞争对手的达西怎么可能不知道,敖白的造船厂已经垄断了整个大英帝国的造船生意,就连皇家海军的军舰,都开始向她订购。而她那所谓的海上生意,已经挤入了那些老牌航运行列并且拥有了不少话语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想得到爵位,那简直是轻而易举。当初朗博恩的威廉爵士也是做生意起家,后来买到了一个爵士头衔,如今敖白的事业比威廉爵士当初要大上数倍,只要她肯动用关系,至少都能拿到准男爵甚至男爵爵位。
这让达西有些疑惑,若说纳德加先生是一位绅士,但他粗鲁蛮横小心眼的本性根本配不上这个词,若说他是一个没教养没地位的势利商人,但偏偏他目前的成就已经达到了让不少贵族不得不正视他的地步。
他分明睚眦必报,现在又宠辱不惊。
奥利弗·纳德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其实敖白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来用“达西老朋友”以及“商人”这两个身份膈应达西的,至于宾利先生的家属们对她到底是什么看法,老实说敖白根本不在意。这个时代的乡绅小贵族们到底是什么德性她又不是不知道,而她也根本不必去讨好他们。
现在目的达到,敖白就准备离开了。一直保持沉默的达西见她要走,终于肯出声,表示他来送送她,而宾利先生则留在家中照顾宾利小姐吧。
这是要反击吗?敖白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也不说破,只是点了点头,便在达西的陪伴下走出门,牵着自己的黑珍珠离开尼日斐庄园。
走远了,确定不会有人偷听以后,沉默的达西才缓缓开口:“对于他们的行为,我很抱歉。”
……什么玩意儿???敖白听得出达西言语中的歉意,本来准备迎接对方反击的她直接愣在了原地,转过头诧异地盯着达西坚毅的侧脸,他的神情有些不太情愿,但态度挺端正。见敖白一脸不可置信,他又不得不补充:
“我的确不认同你的诸多品行,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赫斯特夫妇以及达西小姐的行为对于一名……对于一位先生而言,太过冒犯无礼。宾利先生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所以我替他向您道歉,纳德加先生,尽管我认为这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
您老还真是实话实说啊。敖白虚着眼盯着他,刚刚萌生的对他的稍稍改观顿时烟消云散:“您的意思是,我是自作自受?”
“如果您没有在一开始谎称我们是老朋友,就不会发生这一切。”达西皱着眉回答。
看样子他还是挺在意这个称呼,这说明他确实被哽到了。敖白笑弯了眼,看起来一脸纯良,若是奈特利在这里,他一定看得出敖白正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惜达西不知道。虽然她不在意刚才的事,不过此刻,她还是挺想逗弄一下这个在她看来有些傲慢古板的绅士:“我们认识了六年,达西先生,若您认为‘老朋友’一词无法准确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您觉得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达西顿时语塞,他确实想不出一个词语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老朋友?他们之间火花四溅谁也看不上谁可算不上朋友;竞争对手?不,随着敖白转行,他们早已不是了;敌人?这个词太过了,虽然他们反感对方,但也说不上仇恨,如果达西真的将一个人当成敌人,比如维克汉姆,他是绝对不会和对方说一句话的,那还会站在这里和敖白一起研究两者的关系啊。
“老朋友”一词敖白是用在奈特利身上的,至于她和达西,那就是死对头,至少敖白是这样想的,达西想不出来,敖白却早就想开了。看着自己的死对头说不出话来,敖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您也别太过纠结了,伙计,而且您也可以告诉宾利先生,我并不在意刚才的事情。我始终认为一个人不是他的家庭背景所能定义的,也并非几次相见的片面印象就能以偏概全,所以我不会将他们的误解放在心上,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自由,而我怎么做,也是我的自由。”
敖白说着,登上了高大的黑色骏马,牵起缰绳,恣意而又随性地望着达西,向他抬了抬帽子:“再见,达西先生,希望您能有愉快的一天。”
马蹄声响,铂金色的发在风中飘扬,那道自由自在的身影,如同乘着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