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流光容易把人抛。 转眼,洛缤纷和桑柔约定的三月之期就已经到了。 三个月中,失了记忆的洛缤纷在流沙河畔梦婆营造出的那片绿洲每日饮酒欢乐,一无所忧。牧云宫的桑柔却是度日如年,望眼欲穿。 “洛姑娘可能不会回来了。”原一亭知道桑柔在等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日渐消瘦,却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判断。 桑柔也知道原一亭说的多半是真的。三月之期已过,洛缤纷仍然音讯全无,想到那李云豪的手段,洛缤纷多半是凶多吉少。 只是她还怀着万一的希望,如今,原一亭的话却把她最后的一个泡沫也给戳破了。 “我知道。”桑柔黯然,“我们本是约定的三个月,如今,已经三个半月了。她若是拿到了彼岸花,就算是再有耽搁,也会传个音信回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原一亭也替卓牧云担心,却也是束手无策。 桑柔默然半晌,“以命换命。” “你胡说什么?”原一亭纵使稳重,也差点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看,秋日午后的暖阁中,一个人影都没有,连阳光都是宁静温和的,但原一亭还是觉得周身发冷,“这次我只当没听到,桑柔你千万不可再有这样糊涂的想法了。” 在牧云宫的故老传说中,向来有一种神秘莫测的禁术,用来帮助“死人”复活。因为修行之人即使没了气息,也可以用灵魄维持一线生机,所以其实在同道们眼中,他们并非真正的“死”了,更像是一种长眠。但唤醒他们,令其灵魄复生却绝非易事,需要一个真正的活人以自己的全部生机来激发。修行者醒来之时,这个活着的人也就会生机尽绝,再也回天乏力,这也就是桑柔所说的以命换命。 因为此法太过凶险,且非常有可能被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拿来滥用,牺牲普通人的性命,所以一向被视为禁术。即使在牧云宫中,这种方法也一向只是传说,还没有人真的使用过。 这也难怪,原一亭一听到桑柔的说法,就马上跳起来了。 对原一亭的反应,桑柔早就预料到了,她并没马上反驳,只是微微一笑,“你先别激动,听我说。现在大荒的局面你是知道的。颜倾城虽已死了,但牧云这么久没有露面,那些妖魔鬼怪的又都蠢蠢欲动,七国国内也是一片混乱。天下,是不能没有牧云的。” 她说着,目光幽然地看向窗外。庭院中梧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我当然知道新帝对大荒有多重要,可是你呢?难道你就活该被牺牲?你知不知道我……”原一亭情急之下,几乎就要把自己压抑了多年的心事吐露出来。 “一亭。”桑柔从窗前转过身来,安静地对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瞎子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你还……”原一亭哑然。 桑柔轻轻地把手放在窗框上,“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该做的事。这次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若是缤纷能平安回来,我自然乐见其成。可是,你刚刚也说过了,她现在凶多吉少。倘若她再也不能回来,你难道要让牧云永远躺在敕龙潭底,让我一辈子愧疚不安吗?” “让我去!”原一亭咬了咬牙,“如果非要这样做才能换得陛下回来,我是他的侍卫长,我有这个义务,我去和他以命换命!” 桑柔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债,怎么能让你来还?” “你到底还是……”原一亭心痛不已。 是啊,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卓牧云。就算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又能怎样呢? 他静立在原处许久,终于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到了桌子上,没有再说什么,黯然转身离开。 桑柔看着原一亭魁梧宽厚的背影消失,上前几步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莲子大小的药丸。 “避水丹……”桑柔喃喃。 原一亭知道桑柔如今灵力尽失,就算想进入敕龙潭救人,也会有心无力,所以就把自己家传的避水丹给了她…… 桑柔想着他的宽厚和深情,脸上的微笑终于一点点消失,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喃喃道,“若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多好,在我遇到牧云之前……” 但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带好避水丹,唤出灵骑,桑柔直直地往千寒山飞去。 所幸一路上还算太平,她飞了三日,终于来到了敕龙潭。这也要得益于当初卓牧云和洛缤纷除了敕龙之后,敕龙潭门户已不如当初那般隐蔽。否则,就算桑柔有心,想找到入口也绝非易事。 原家的避水丹是家传神药,远非一般避水丹可比。桑柔吃下之后,不但可在潭水中自由呼吸,还感到周身自然升出了一股暖意,可以让她抵御那潭水的极寒之气。 她沉心定气,忍着体内的各种不适,缓缓向水下沉去。 越到潭底,水底便越不容易视物。桑柔如今灵力已失,身躯便如普通人一样,避水丹纵可以让她自由呼吸,水体的压力也让她全身被挤压得像要爆炸了一般。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暗流涌动的潭水冲击得四分五裂之时,她看到了前方碧波荡漾的水草中间,有一块平坦的巨大石头,上面隐约躺着两个人。 桑柔大喜,快速地向前方游去,那两人果然是卓牧云和叶撷风。 桑柔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消失,她紧紧地握住卓牧云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脸,只觉心中万分不不舍。 “牧云,我今生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已经心满意足;如果有来世,我还愿时时陪着你,哪怕只能做一株小草,只求你点滴雨露。你可愿答应?” 温热的泪水滑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