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尧唉声叹气道,“枪伤,差点回不来。” 虽有些不忍,黎昕还是狠心轻嗤了声,“你这伤在手上,最多这手没了,不至于回不来。” “躲不开的话,下一枪就在这里了。” 温世尧指指太阳穴,头顶灯光晃过疲倦的俊容,眼睑下方暗色深浓。 他的话让黎昕心里一惊,手中的杂志扔在沙发上,“不是谈股权的事?怎么会这么危险?” “杜理事在当地有黑道背景,当时你出了事,我急着回来,就想压一压他,尽快办妥,所以将价格下调了几成。” 温世尧抬眼看她,喑哑的声线如同手指拂过紫砂壶粗砺的表面,“不料弄巧成拙,被他禁锢几天,反而耽误时间,后来孟醒过来,这才得以脱身。” “我没事。” 黎昕轻轻摇头,“这种事儿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有虹姐在,总能处理妥当。” “还有,我和顾念尘真没事儿。”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上学时确有交集,我不能说自己全然无辜,但那些情分,到不了旧情复燃的地步。” “我不关心你的过去,”温世尧将她的手拉到胸前握着,灰眸直直盯着她,“我只想知道现在,你对我的情分,属于哪种?” 黎昕偏头,看着山下层层叠叠的灯海,“当然是夫妻情分。” 温世尧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脑袋扳到正面,“既然是夫妻,我们不能一直靠藏着掖着过日子,问题得不到解决,总有一天,你会厌我会倦,隔阂越来越多,最后积重难返……” 黎昕垂眸看他,眼神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温世尧这样说,想必是知道了亦然给自己发视频的事。 也对,以他和方孟醒的交情,怎么少的通风报信,她抿抿唇,淡声问,“所以,你觉得烦了?” 见她仍穿着裙子,温世尧起身扯了条毯子,覆在她腿上,“我不会,我怕你会。” “是,我的确烦了。” 黎昕点头,唇角带着些嘲弄,原本想独自消化的话被他带出来,“就算我不说难道你就完全看不出沈辛蔚对你的感情?” “有些问题我不是不想直说,而是说了也没意义。我说我讨厌你和沈辛蔚接触,你就能对她不管不顾?你能摒弃沈家对你的那些恩情?还是能把沈运恒遗愿托孤这事儿从记忆中剔除?争吵,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况且,我这温太太的位置,还是从她手中拿来的,抢了人家的人生,我还有什么立场指东道西?” 憋在心里的火气像是找到出口,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黎昕不喜欢自己这种怨妇般的口气。 她一向自诩精利主义,做事讲究个三思后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过了闹过了,欠着的债还是要还,那个虎视眈眈却又弱的好像受不住任何风雨的女人也还在,以后还是会有再一次的争执。 不过是明日复明日的重复,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温太太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你有足够的立场去做任何事。” 温世尧伸手将她耳前散落的长发挂到耳后,语气低沉却不乏温润,“瑞典的事,我只能说,完全是明轩方寸大乱下的怪诞行径,辛蔚也只是道听途说才赶了过去。我处理完事情当即返还,期间一直与孟醒在一起,想必你也知道。” “至于沈家的事,帮沈修风将公司夺回,将沈叔叔的死弄清楚我就会抽手。我毕竟是外人,不可能将他们的人生大包大揽。” 他停顿了下,“我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一直有些顾忌,她性格极端,身边又没有靠得住的亲人,这次趁着沈修风回国,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清楚。” 黎昕淡淡回望,浅浅“嗯”了声,“我其实不是怀疑你们真的有什么,只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好像我才是局外人……” “我知道,”温世尧转身到黎昕身前,单膝窝着蹲下,扬头看着她,目光相对,“总之,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给我些时间,可以吗?” 远离了喧哗热闹的城市中心,深夜的碧云居分外幽静,男人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在她深默的心湖中央,激起一圈圈涟漪。 黎昕低头将他受了伤的手扯到眼前,侧身从医药箱里翻出沾了碘伏的药棉,将翻卷的伤口清洗干净。 她揭开瓶新的药粉往伤口上洒,声音氤氲了些湿气,“好。” “这些事做完了,我们就补办婚礼。” 温世尧对她笑笑,是笃定的语气,不给她丝毫反驳的余地。 他真是极好看的人,鼻高目深,眸如漆亮,像深邃而幽静的夜空中,指引人前进的辰星。 黎昕小巧的舌尖舔了下唇角,低头将纱布贴上,绵软的腔调带着些鼻音,问道,“什么样的婚礼,才能把我娶回家?” “我的婚礼。” 他说着,挺了挺身子,长臂一伸,掌心扣在她颈后,将人带到怀里,薄唇含上她的唇珠,唇舌缠绕,是思念入骨的滋味。 那几日绯闻爆发时,虽知她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他却仍旧担心到整夜整夜难以入眠。 曾为自己的远行一度后悔过,那些事,在国内费些心思一样能完成,他却偏偏要跑到隔山隔海的远方。 第一次知道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守着手机无数次刷着新闻,虽然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一项商业对陷,为的就是逼他就范,非法收购与听之任之二选一的一盘棋。 但如果方孟醒再晚到一步,他一定会答应杜贤明的要求。 他有放心不下的人,没办法让自己的生命有一点闪失。 以往,他只是当那些攻击是商业手段,又因对方大有来头而忌惮几分,严防死守,对手进一步他便抵一步。 而今,他们出手不成,竟想从背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