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症候忽来,表面上看起来是因风寒,太医也只同邰山雨说这个,谢籍不让想她太担心。事实上,是旧年在战场上中过一次毒,虽然有神医妙手开方救回来,但到底留下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饶是这些年悉心调养,亦不曾太过操劳,还是没能把旧年的损伤全找补回来。他身体的损伤,知道的人除他自己只有元成安和张煚,不然张煚哪会时不时帮他处理奏章。 从前是示弱,现在是真弱,哪怕那次在雨里街头受伤颇重,谢籍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很虚弱。即使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的心中对于生老病死也有着同样的惊恐,他的惊恐更多的是来自于邰山雨——想伴她长长久久,不原人生路上先舍她而去。 伸手揉一揉怀中的人儿,谢籍叹气道:“总要尽力活得比你长一些,叫你不必独自对夜深夜长。” 邰山雨过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谢籍,然后又迷迷糊糊伸手去够谢籍的额头。谢籍见她胡乱伸手摸,低头把脑门送进她手掌心里,邰山雨摸到后感觉没之前那么烫了才收回手:“九哥,太医几时来?” “已来了,在殿外候着。” “那九哥快去呀。” 方才邰山雨熟睡着,谢籍不舍得动,遂叫太医先在配殿候着,这时邰山雨已经醒来,谢籍自然点头,起身披了件外裳便要宫人把太医召来。太医诊治一番,道已无碍,再服几剂汤药正元气养精气便可。 谢籍好转之后,一切如常,不过谢岩小朋友居然还是要帮忙处理奏章,谢岩:“爹,我是亲生的吗?” “要不是,为父能留你到现在?”谢籍心道,都怪邰山雨这小混蛋,什么破话都能说出口,什么都敢叫孩子听。 当然,谢岩也只是胡乱吐个槽而已,吐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压根不带一点小情绪:“可是爹这样教我,总觉得是想要尽快甩下这些事,和妈一起远走高飞。” 闻言,谢籍戳一下儿子还有些肉肉的脸蛋,道:“远走高飞不是这么用的,别总学你妈乱用辞儿。” “不要戳我脸了,我都长大了,都能帮爹处理奏章啦,再戳我脸,我不帮爹的。”谢岩虽然天天说自己已经长大,但其实声音还永远是这么嗲嗲软软甜甜。 也就是这时候,谢籍才觉出儿子的好来——可以用来甩包袱,所以他现在对儿子的嫌弃少了很多,可以用的儿子当然是好儿子。 谢岩:我怀疑我要是没用,会变成连儿子都不是的儿子。 一切如常之下,谢籍正暗中命人去寻擅长养生的老道,道家从来不乏在养生上有独到之处的老道士。这时代要论高寿,道家真是常出高寿之人,谢籍这时候,还只是想找个擅长养生,能把他这身体调养好,使他能长长久久与邰山雨相伴此生。 想寻个正正经经养生的老道多容易,不必太远,河南境内便能寻得来。老道名正霄,是个正儿八经名门正派出身,在养生一道上很有建树,写了好几本养生经的道士。主张的是五谷杂粮,蔬菜瓜果皆蕴四时之气,人应当照四时之令纳四时之气来养生。 正霄老道进入大业殿配殿,与天子一番交谈,正霄老道花费些时间与天子同作同食同息,最后给弄了套养生方略。谢籍虽照准而行,但并未觉有什么大用,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如何能不失望,老道是养生,又不是神仙,不能把他损伤的补回来,也不可能给出一个短时间内能让人看到效果的方略。实则,连太医都说老道安排得很好,照此而行天长日久,长命百岁应不成问题。 可谢籍要的是“应”不成问题吗,他要的是不成问题。 求道之事,就此不了了之,至少众人眼中是如此。 又是一年春节到,转过年去,家中小孩儿又大一岁,邰山雨也忽然之间感觉自己身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有细纹了呢。” “何曾有,我怎么一点也看不见。”谢籍一直觉得,像邰山雨这么爱惜自己的脸蛋,恐怕到八十岁也能像十八岁一样。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蒙着这层纱看我,自然怎么都好。可镜子不会骗我呀,这俩能蹦能跳能闹能说的孩子更不会骗我。阿岩转年都十岁了,我二十才嫁你,如今是三十都出头了。”这真是个让人悲伤的年龄,以三十出头就奔四来论,四舍五入,她也是个奔四的人啦! 嘤嘤嘤,年龄到这个数字让人感觉好恐怖,岁月真是个不友好的坏东西。 谢暄:“妈美。” 邰山雨搂着小儿子,啐道:“尽学你爹,嘴倒是甜,怎么没见你少淘气一点。妈哪天要是不美,也是被你这小东西给气的,气多了容易长皱纹知不知道。” 谢暄无助地看他哥,他哥假装没看见,谢暄呆呆地想要哭出来:“我不淘。” “不淘,趁人不注意爬上树,叫宫人好一通找,差点以为你叫歹人捉走,宫人报予我知,我也差点急疯了。还是阿岩知道你喜欢爬树,让宫人把宫里的树都查一遍,你还要在树上待到不知什么时候。”谢暄这小东西,许是个猴子投来的胎,光滑的墙他都能想办法攀着爬到梁上去,另说是寻常小孩都能爬一爬的树。 每回看谢暄爬墙爬树各种爬,邰山雨就很能理解现代的进化论为什么说人是猿猴进化来的,手长脚长的谢暄小朋友分分钟能用殿阁里的纱帘演个人猿泰山。摔过两次后,邰山雨不得不叫宫人把纱帘加固,避免这小东西学猴子时把自己摔出个好歹。 谢暄:委屈巴巴,今天为什么针对我。 一家四口吃过年夜饭,便安排俩小的去睡,守夜这种事,小孩子很不必做,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