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之后。当赤海壮观的残阳血雾黄昏花景出现在眼前时,秦有桑停下了脚步。 与赤海相连的是青草连天的草原。如今已是一片洁白的雪原。一线之隔的赤海却不见半点积雪。暗红的戈壁沙漠与铺满积雪的草原呈现出分明的红白二色,极为神奇美丽。 秦有桑疲倦地躺在干燥的戈壁滩上。 他没有再打坐调息。奔逃时他便知道,自己榨干了这具身体最后一丝能用的真气。体内的经脉已经寸断,他再也没办法用真气为自己续脉疗伤。不过,只要不运转功法触动经脉之痛,身体的痛楚就不再加深。换句话说,他现在是个有着元婴神识的废人。 他伸手捏了块雪放进嘴里。 那团雪化为冰凉的水滑入干涸的咽喉,让他真实感觉到自己已经活着逃走,躺在了不属于魔界的地方。 七年来,他从未想过还有逃离魔界的机会。且逃亡的过程顺利得令人难以相信。这一路上他已想得清楚明白。甭说他受了重伤,哪怕修为在巅峰时,他也不可能一掌将冰峰上的那座圣宫给打塌了。 他破牢越狱时,听到风吹来山巅混乱的嘈杂声。魔界一定有大事发生。 胳膊枕着脑袋惬意躺着,秦有桑好奇地望向圣域所在。 离得太远,已看不见山脚下的那座红石巨城。 茫茫雪原的远处,阳光给那座高峰渡上了一层金色。云雾和冰雪的衬托下,那座山脉孤峰似座落在云端,山间殿宇恢弘霸气精美而华丽,宛若神仙居处。 被掳来之时晴空万里,他有幸瞧见过那座常年隐于冰雪云雾中的水晶宫殿,感受过魔界中人对圣尊的狂热尊崇。他微微眯了眯眼。从冰雪的高处隐约找到了圣宫所在。 “呸!”秦有桑放肆地啐了一口。不屑地想,有什么好唬人的?你们的圣尊还不是一个凡人,七前年被我师傅的飞剑刺了个透心凉。 那位魔尊为何没有拿自已出气?比如吸了他的精血废了他的修为,让他瞬间白发苍苍干瘪如柴?又比如砍了他的手指头脚指头令人送去青山宗羞辱师傅和师门? 七年来魔尊是在闭关养伤?难道几天前将他送去给人做炉鼎是魔尊出关后才开始的报复? 倦意就在他胡思乱想中袭来。 生命的最后,连睡个觉都战战兢兢,枉他勤修苦练百年成就元婴之身了。想到此处,秦有桑放心大胆地呼呼大睡。 ---------------------- 再醒来时,漫天星辰在他眼中旋转。 冬夜北方天幕上的星子格外明亮。茫茫天穹展现出令人窒息的浩瀚之姿。天穹之下,秦有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修炼百年听到的赞誉,元婴的骄傲,长老的尊崇……此时悉数消失在这广陌的天地间。茫茫戈壁沙漠静谧而寂寞,星辰清冷而遥远,秦有桑没来由生出一丝悲怆之感。 黑夜里,远处山峰上的宫殿所在也出现了点点灯火。如一团璀璨星云浮在空中,极为壮观。 “圣域?”秦有桑想起初至魔界后听到魔修的自称,不由讥讽道,“修几栋房子离天近点就还真当自己是神了!” 骂声打破了静寂,冲淡了他心里的难过。秦有桑自嘲地笑了笑。他清心寡欲专注修炼百年,年纪轻轻就成了宗门长老。为了维持一崖之主的威严,他素来省身克己,谦冲自牧。没想到成了废人,倒满足了想骂就骂的心愿。 很痛快! 夜里的赤海不再是赤红一片。红色的岩土在星月光辉中呈现一种深褐色的色泽,一望无垠,荒凉更甚白天。 用雪搓了搓脸。又嚼了数口。秦有桑昂然踏进了赤海。 凌山子当年以元婴后期的修为渡赤海用了一半个月。如果没有遇上罡风,他的飞剑能日行三千里。可以想象赤海之大。这也是圣域这个宗门在千年前才被无垠大陆修士发现的原因。 以秦有桑现在的状况,凭双腿他要走上数年。 他早已辟谷。没有食水精神会差也死不了。但是没有法宝防身,不能用真气施展法术。赤海中除了罡风还有数不清的异兽。秦有桑不认为自己能活着走出去。 寻个罡风强烈的地方被削成白骨吧,也好过被异兽啃得七零八落。 死后凄惨的模样被玄门中人找到,无数前辈后辈对着残肢骸骨扼腕叹息,拿他当激励后辈与魔修誓死为敌的鞭子……真真是死后百年都不得安宁! 对比着夜空明亮的星图,秦有桑刻意偏离了当年师傅走过的方向。决定找一处最暴戾的罡风然后把自己扔进风团里去,来个挫骨扬灰。 当初的天才有多么名扬大陆,如今的秦有桑就有多么落魄。 是以。 宁死,也不丢人! 不,是不给别人牙酸自己的机会! --------------------- 赤海起风时会出现最美的景致黄昏花景。风也会吹来形如地狱无间深渊般的极恶天气。 风沙蔽天,天色暗如黑夜。地面的浮土碎石被狂风悉数吹走,在空中发出夜枭般的尖啸声。 铁锈色的石头间飘出一袭黑色衣袍。袍角已被风刀割碎成布条,凄惨无比又极顽强地挂在石头缝中,不肯被狂风卷走。 秦有桑蹲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狭窄的缝隙中,佝偻着背,双臂揣在怀中。 凌乱的长发掉了几络垂下,他目无表情地看着沾满风沙形如麻索的头发嘲笑着自己:“面前搁个破碗就齐活了……” 仗着神识强大,他无数次避开被异兽拆吃入腹。失去了修为,他脆弱得像一根浮草。轻易就能被这里的狂风卷走。元婴之身也渐渐抗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凡人。他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把自己吃过的茶水灵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