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清没有立即回答,叹口气,怔怔望着车窗外昏沉的夜色。
要起风了,夜里说不定有雨。
江瑟瑟感受到奶奶由内而发的忧虑萧瑟,甚至还隐约有着压抑不去的暴躁,一颗心不由得越来越沉,越来越凉。
君灏然到底怎么了?
江瑟瑟下意识想去摸手腕,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出门前把手镯摘下来放家里了。
江瑟瑟暗暗苦笑,有些习惯轻易就养成,有些人明明也没怎么长久相处,却戒不掉。
是否这就是那位先生一直强调的,投眼缘?
魂不守舍地回家,江瑟瑟本以为白婉清这回又要糊弄过去,却没想到直接把她喊去了主卧。
这是准备摊牌了?
江瑟瑟手心顿时湿漉漉一片,心跳时快时慢的不成样子。
“奶奶。”江瑟瑟坐在床边,仰头看着表情严肃的白婉清,嗓子有些发干。
白婉清拿过来一封信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江瑟瑟看看空白的信封,便知道这信必然不是走的普通邮政通道过来的,保密级别很高。
她掏手绢擦擦手心冷汗,定了定神,暗暗吐出口气,这才稳着手打开信封,拉出薄薄的信纸,心急地扫了一遍。
白婉清同样望着信纸出神。
短短的文字她几乎倒背如流,牵动她满腔思念担忧。
“灏儿他本就有病根,上回以为你跟那个人贩子翻车爆炸死了,他就内疚得差点缓不过来,幸亏简白懂催眠,这才叫他忘了你的事,慢慢缓过劲来。”
“这回又是这样。他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本就受伤严重,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扎一刀,他却无能为力。”
“灏儿是个好孩子,他是硬生生被自己的内疚逼得不愿意醒来。”
“医生说了,他这种情况很严重,长久拖下去,说不定再也醒不过来。”
白婉清幽幽叹气,整个人看着像老了十岁不止。
“连漠恳求简白的老师出手,冒险将昏迷的灏儿唤醒。”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灏儿醒了,记忆却出了问题。”
“人的大脑实在太复杂了,连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都没办法。好在人醒过来了,记忆什么的不重要,再经历着重新积攒就好。”
还好醒了,也没变成傻子。
江瑟瑟长长松口气,再将信纸看一遍,露出这么多天以来,最真心的一个微笑。
“吓死我了!只是失忆啊,没什么的,谁长这么大还不忘点事情呢,人没事就好。”
白婉清看着她喜滋滋没心没肺的样子,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瑟瑟把信纸原样折好收起,叫还给她,如释重负!
“奶奶我懂的,我对小哥哥来说,就是个不稳定因子,说不定会带给他什么不好的刺激。小哥哥救了我,我绝不会害他的。”
江瑟瑟眉眼弯弯,看不清眼底真实表情。
“在小哥哥没完全好之前,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保证!”
白婉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想看孙女灿烂的笑脸。
自己带着的孩子,怎么会不懂她有多懂事!
这事情本就不是她错,却被迫承担大人无理的迁怒。
就连自认一碗水端平的自己,都给了孙女莫大的精神压力。
这个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
“奶奶,小哥哥会没事的。可能我俩天生八字不合吧,碰到一起就全是坎儿。分开就好了,以后都会好的。”
江瑟瑟反手环抱奶奶,短胳膊轻轻拍拍她瘦骨嶙峋的脊背。
奶奶最近瘦得很快,眼角鱼尾纹深得快能养鱼了,她心疼。
还有那个重情重义的小哥哥。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过她,这样在乎她,江瑟瑟真的觉得特别幸福!
那么好的小哥哥,她当然希望他好好的,一辈子不见也没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智力受没受影响。二次催眠,恐怕会有后遗症。
饮鸩止渴,权宜之计,徒呼奈何!
假如有机会,她一定帮他寻到解决之道。
眼前又出现那股不陌生的恍惚,手腕一阵灼烫,仿佛要断掉。
“奶奶,我有点累,想回屋休息了。”
江瑟瑟忍痛功力一流,嘴角还挂着浅笑,眼睛弯着,眼神发飘。
“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奶奶带你出去玩。”
白婉清看着孙女惨白的脸色,心里被刀剜着一样疼,忙好声好气地送她回屋,亲自帮她洗漱了,安顿在床上才离开。
“真不用奶奶陪你睡?”
江瑟瑟打个呵欠,声音含糊。
“奶奶人家长大了,好困,唔。”
均匀绵长的呼吸沉沉响起,还有小猫打呼似的细细鼾声,江瑟瑟几乎是一秒入睡。
白婉清给她掖掖被角,叹息一声,轻轻带上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