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泽很想走出来问问,她怎么一下子就发现刚才那个是人装的,甚至连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玉烟染的确是吓到了,任谁忽然在闪电白光底下看到那么一张可怖又恶心的脸都会吓一跳,但是陶砾完全低估了她的承受力。
她可是十岁就搬去皇陵住了整整一年,什么样奇怪惊悚的事情没见过,会害怕区区一个只敢站在她窗外的“鬼魂”?
当年她彻夜跪坐在皇陵空旷阴冷的地上宫殿里,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间,甚至能听到整个穹顶都是鬼魂的叹息和哭嚎声,不祥到能把人逼疯的奇怪声响像是贴着人的后背轻声呢喃,那时候,恐惧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处可逃。
还有一回,她在冰冷的殿中跪坐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殿中一片漆黑,洞庭云梦都不知去向,她绕到殿后方去找,接着就看到通向地宫的门轰然打开,阶梯在她面前一路延展。
她好奇地往下走,拐过一扇门后,发现庞大的地下皇宫中,宫女太监人人忙碌,还慌张地喊着“快点,皇上要上朝了。”之类的话。
她叫住一个宫女想问问他们说的是哪位皇上,但那宫女回过身,她才惊讶地发现,那人没有脸
她被吓得一跃而起,洞庭赶紧搂住她,轻声问她是不是做了噩梦,她这才发觉,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中梦,但此刻她身处的地方根本就不是睡前跪坐的地方,而这期间,谁都没有挪动过她
所以说,与其说刚刚玉烟染是被那张脸的恐怖吓住了,不如说是被它的恶心吓住了,哪个死了的鬼魂能流出那么多血来?
更加让她坚信这是个骗局的是,如果真有冤魂要找她索命,早直接进屋杀她了,哪有站在窗外瞪她的道理?
但是,谁被这么一吓心情都不会太好,萧玄泽默默躲回阴影里,不想被她身上幽冷的气息波及。
她从拔步床里扯出一件月白色绣红梅的长衣,胡乱一披,坐在桌前喝着茶水,忽然,脚边滚过一个圆溜溜的珠子,冰凉的球面滚过她细腻莹白的脚背,留下湿漉漉的触感。
玉烟染低头瞧了瞧脚上,又寻着珠子滚落的路径抬头,在视线所及最远处的黑暗里,黑黢黢的地面看起来不像是她华美舒适的房间,而像是什么兽头大口。
闪电再次亮起,她抬眸往上看,半空里吊着一个白衣鬼影,脑袋上垂着无数黑发,看不到脸。
萧玄泽脸色无比难看,还来?陶砾简直找死,这下他不怎么担心玉烟染了,相比起来,他更担心陶砾会不会被直接弄死在这个屋子里。
那个白影在半空晃了晃,随后在玉烟染挑衅的目光里淡淡转过身,飘出了屋子!
玉烟染:“”
她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这简直是在无声质疑她的权威,敢在她的房间这么嚣张,很好,无论是人是鬼都勇气可嘉。
她追着那道白影出了卧房。
萧玄泽本能地闪身想要跟上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脚步。
陶砾他还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胆子不够大,心也不狠,应该不会伤害到阿烟,想比起来,或许还是他更让人担心一点
自己冒着狂风暴雨过来还有别的任务,得快点趁这个机会找到那只烛龙
于是,他停了步子,转身环视起整个房间。
他早就能适应屋子里的黑暗,所以整个房间的布置一览无余。陈设很是精美整洁,梳妆台上只放了一只象牙梳子,萧玄泽走过去打开抽屉和柜子,翻了翻那些做工精致华美,又风雅别致的首饰,原封不动将它们推回去。
他走到角落里的衣柜前,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推开。
如此一来,卧房中唯有一个地方还有可能藏着他的烛龙了——那张特质的雕花红木拔步床。
萧玄泽不知为什么,翻找衣柜他觉得不妥当,但是去翻找那张拔步床,似乎又没有那么大负罪感了……
他微一思索,抬脚走过去,帘幔在他身后无声合上。
封闭的拔步床内,四面八方浮动着淡淡香气,是她身上那种清幽的味道,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安宁下来。
床头上方有一排架子,上面放了一本书,一只银簪子,萧玄泽想起来,上次自己将她拖回这张床上时,她的手似乎放在格子里摸了摸,大约要找的就是这只银簪子。
他皱了皱眉,默默将那只簪子抽走,收进了自己衣裳里。
随后,他倾过身子,在床的三面摸索起来,这么大一张拔步床,她不可能什么也不放,别的不说,她有这么大的府邸,私产难道会少?她关键的银票细软、象征身份的宝册宝印,不可能放在随便的地方。
他曲起手指微微敲了敲,沉稳的大床传来略闷的回响,直到他敲到中间的某一处床壁上,听到了一个略清脆的声音。
暗格?萧玄泽振了振精神,准备进一步找找玄机,却在此时,外头的窗幔忽然被掀开,一瞬间,清幽的香气变得浓郁起来,并因此活跃,他一下子绷紧了身体,难以言喻的冷意从他身上无形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