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八月二十三日巳时逝世的,此时已将近中午,各宫听到消息,震惊之余顾不上其他,赶紧在第一时间将自己宫里带红的衣物、挂帐、物件纷纷收起来,洒扫除尘,等着尚功局送来白幡和白帐。 玉烟染以最快的速度更好衣,因为素服还没有送来,只能穿着单薄的中衣,外面披一件素面月白色长衣,卸下所有钗环首饰,用一根月白色菱缎绑好头发。 “等下去了长辉宫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姑姑别跟着去了,让云梦和洞庭陪着我就好,姑姑替我看着宫里下人,别让他们忙出岔子。” “公主放心。”弦月点头。 云梦和洞庭各自去换衣裳,临出门时,弦月塞给云梦一个油纸包道:“估计吃不上午膳了,这里有几块点心,你藏好。一旦要跪灵,公主会吃不消的,你到时候机灵点,趁着没人注意塞给公主。” 云梦正色道:“姑姑放心,奴婢必定照顾好公主。” 三人赶去长辉宫,在路上碰到了好些人,大家神色匆匆心事重重,也没心思打招呼。 其实太后的身子从今年开春就不大好了,但没想到会走得这般突然,众人心里没有准备,柔佳长公主听到这个噩耗时当场就昏厥了,皇上的情况也不太好,现在还在三省殿里迟迟未出来。 这个时候,礼仪规矩更不能出一点错漏,若是旁人都到了,自己却晚了一步,别管这一步有多小,都有可能被当做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处置,若是因此惹怒了皇上,那真是不用活了。 玉烟染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又敏感,她要是不早点去,回头让皇兄知道了,以为她在这个当口故意整幺蛾子气他,自己以后就没法在后宫混了,当下只得匆匆往长辉宫赶。 果然,她去的时候,文琇公主已经到了,看见她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玉烟染心道:莫非是嫌我来得晚?她不禁感慨了一下,到底不是独居一宫,不知我们这些要处理宫中琐事的人有多繁忙!没看你大皇兄也没来么! 太后的凤体已经被贴身宫女宝瓶擦拭干净,换上寿衣。她神态安详地躺在寝殿的床上,文琇跪在她床边不远处,神情悲戚。 玉烟染和柔霞对视一眼,两人走到文琇身侧跪下,掏出帕子开始擦泪,陆续前来的皇子公主也跪在她们这边,其余妃嫔跪倒另一侧,直到殿里跪不下时,才跟在她们后边跪着。 殿里很快响起了嘈杂起伏的哭声。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进入殿中,众人给她让出一条小路,她走到太后床边跪着哭了一会儿,才在入画的搀扶下起身勉强道:“皇上与本宫还要主持丧礼事宜,就请各位宫妃、皇子、公主们好好替皇上与本宫尽孝。” 众人应是。 皇后向周围望了望,见宫里多余的东西已经收拾起来,外殿的灵堂也已在搭建,四处挂起洁白的帷帐,又吩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去,想来是去三省殿看皇上了。 不一会儿,尚宫局和尚仪局的女官进来,想请各位殿下、娘娘们移步外殿,但女官一进来就懵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在,这种事应该向谁回禀啊? 玉容涵站起身,淡淡看着她们,道:“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 “回,回大殿下,请大殿下带领众位皇子公主以及各位娘娘移步殿外。棺椁已经放在外殿大堂上,奴婢等要将太后娘娘凤体请进棺椁中。” 另一个面容严肃的女官道:“此外,灵堂还未布置完善,请各位殿下和娘娘暂时委屈一下,跪在殿外,奴婢等会尽快将灵堂布置好。” 玉容涵道:“好。诸位都听到她说的了,照办吧。”他说罢就站起身,向外走去。 玉容灏、文琇和贤妃陆续站起来,殿里众位纷纷跟随着步出殿外。 玉烟染出去的时候,只见玉容涵带头,端正地跪在外面的玉石方砖上,往日雍容气派的长辉宫宫苑中,地上错落地铺着素色裙衫,人人垂着头,看不清面目表情。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午时了。 八月末的天气炎热异常,中午的日头更烈如火焰,只从殿里跨出来,就感觉身体被热浪包围,若是顶着这样的烈日在殿外跪上一中午,有几人能撑得住? 想了想,她在洞庭耳边吩咐了几句,洞庭听了有些犹豫,但还是领命离开了。 玉烟染走到柔霞身边跪下,这一跪才知道,白玉方砖已经被烘烤得很热,顺着膝盖传上来的灼热和坚硬的感觉让她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难怪大家才刚从殿里出来就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样,原来顶着太阳跪着这般难受! 玉容涵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正巧将这个扭曲的表情收进眼底,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默默垂下头。 才过了半刻钟,她就已经汗流浃背了,她尽量将呼吸放轻,微微垂着眸子,让自己没有更多消耗体能的可能,保持情绪镇定。 柔霞的情况更加不好,她的脸色发红,鬓角有汗珠落下,忍不住用双手撑地,玉烟染往她身边挪了挪,让她尽量靠着自己,但天气炎热难耐,靠在一起格外难受,玉烟染忍不住心情烦躁。 这时,洞庭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宫人,抬了一口大锅。 “公主,您要的绿豆水已经煮好了。” “嗯,给各位殿下和娘娘们都盛些吧,解解暑。” “慢着!”尚仪局那名面容严肃的女官怒道:“柔缈公主,太后娘娘薨了,众位殿下和娘娘在此跪灵乃是天经地义之举。为彰孝道,应禁食禁水,面目哀泣,公主公然让人煮绿豆水分食,岂非对太后娘娘大不敬!您学得礼仪规矩都忘了吗?” 上来就给她扣一顶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