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河畔,灯火辉煌,人潮涌动,临时搭起不少茶摊,里面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四人找了个景致最好的地方坐下。
官府搭得戏台就在对面,一番锣鼓喧天的响动过后,舞狮表演做开场。
紧接着有自告奋勇的年轻女子上台表演穿针乞巧和喜蛛应巧,拔得头筹的小姑娘得了只翠绿的玉簪,欢欢喜喜的捧着下台。
林清清想起那年在桃李镇的时候,奖品还是个磨喝乐。她没有见过,也喜欢的紧,奈何既没有穿针的本领,也没有提前预备好喜蛛,唯有看着别的姑娘手中的东西眼红。
那个时候她只有十三岁吧,对什么东西都稀罕,即使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泥塑,也想得到看一看摸一摸。
可现在,泥塑换成精致的碧玉簪子,她的心里都再不会起一丝波澜。
“这些孩子,看起来年龄都好小啊。”她定定的望着远处,突然发声。
“也不小啦,没比我小一两岁,都是快适婚的年纪,不然怎么会参加月老会呢。”叶倾叼着只糯米团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林清清点点头,又看见有男子登台,脑袋一摇三晃,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特色,有特色。”她偏头去看白之玉,“桃李镇里的月老会考的都是五谷杂粮,这里却考吟诗作对,真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
“还不如考五谷杂粮呢,作诗有什么稀奇的。”赵崎不屑努努嘴,“若是之玉上去,我倒愿意多看几眼。”
“那不是杀鸡要用宰牛刀么。”林清清嗤笑出声,“让个堂堂第一公子在闹市街头吟诗作对,也不怕别人说他显摆。”
“是是是。”叶倾见台上表演结束,青年男女已经四散开来,漫步闲谈。忙拉着赵崎的衣袖往茶摊外走,狭促笑道:“我们出去走走,你们先聊着。”
话罢不等林清清应声,就已经和赵崎二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面上八卦的笑容,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
心中无奈可笑,林清清端起茶杯轻抿,突被人撞到脊背,猛地往前一扑,下巴上一片水渍。
白之玉忙递给她丝帕擦嘴,撞到她的人也上前连连道歉,“姑娘,失礼失礼。”
林清清捏着手帕,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伴随着几声“嗵嗵嗵”,河对岸突然有明亮的星火飞入云霄,紧接着绚丽耀眼的火光遍布黑夜,小小的星火炸裂开来,幻化成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烟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烟花大会开始啦!”有人惊呼。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涌向金陵河畔,感叹声不绝于耳,“好美啊,竟像做梦一般。”
体型庞大的团状烟花中,半只手掌大小的圆牒打着转盘旋而上,不断向四周射出耀眼的火花,伴之以尖利的哨声响起。
接二连三的烟火炸裂开来,在天空中爆发的一瞬间,映亮了河畔所有围观人的面目,或喜极而涕,或惊讶感动。
如此绚丽的烟花有多少年没再见过,只可惜烟花虽美,生命却短暂。
林清清微仰着头,突然感受到一抹熟悉的目光,转身去看,并不是一直挡在她身后的白之玉。
越过他的肩膀,远处的人影晃动模糊,天空中的烟花尽落,在隐约阑珊的灯火中,她只看到那抹深邃漆黑的眼眸。
那双眸子,一如当年的柔情似水,饱含着宠溺、包容、怜惜、疼爱,唯独没有冰冷。
那眼神属于曾经的李壮,而不是现在的赵匡堰。
越过重重人影,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她定定的看着他,任凭身后第二轮烟火再次直上云霄。
巨大的烟花照亮漆黑的夜空,也将远处那张脸上的表情暴露无遗。
刹那间,四目相对,所有的一切都像不曾改变,仿佛这些年的种种都是一场梦,她还是桃李镇里毛毛躁躁的小姑娘,他还是西里村里冷峻寡言的臭猎户。
而此时此刻,还是那年的乞巧月老会,他们曾经错过的烟火大会。
她的心泛起层层波涛,如若不是深情还在,为何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若经年往事已成空,为何她还会痛彻心扉。
“李壮!”她抚着胸口,一声尖利的呼喊淹没在人群兴奋的喧闹中。
白之玉察觉不对,低头去看,她已满脸泪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赵匡堰半张脸隐隐的躲在人群之后。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清清早已拨开人群,朝那边走去。可是她追,李壮躲,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没有追上他,走过灯火通明的大街,他仍旧远远地走在前方。
隐蔽的小巷里,他终于回过头,阴暗的角落里,看清他任何一个表情都成为奢望,“你回去吧。”语气里是淡漠的疏离。
林清清又朝他走了几步,“不,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不可能了。”赵匡堰薄唇紧抿,“五年前的那一天之后,你我,再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