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崎带她在院子里溜达的事情最终还是传进了白之玉的耳朵,于是他来林清清屋子的次数更加频繁,处理公文、喝茶吃饭皆在这里。
只是他很少再有时间吟诗作画,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随着他成为新科状元,位及翰林院学士一去不复返。
林清清就会想起来,他在桃李镇鼎香楼的雅间里作的那幅画,还有刘一笔《大梁风土志》被改动的插画,可惜书留在了西里村,画三番五次的被人偷走。
她还会想起,挂在隔壁曹家院子里屋墙上的那一幅画,是樊素请了桃李镇里的画师所做,说要迷得李壮晕头转向的那幅画也不知所踪。
今日的天气真好,万里无云,阳光透过透亮清晰的玻璃大窗照的屋内一片敞亮,案几上摆着插有腊梅花的白静素瓷瓶,暗香浮动,似氤氲在鼻头。
白之玉在屋那头的书桌前看公文,阳光倾泻在他身上,温润儒雅又带着一丝丝小小的光明雀跃,空气里朦胧的气流波动都汇聚在他身边。
这些年,她最恨的人曾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他,唯有最爱的人……不是他。
“之玉”,她低声换了他一句,“给我画幅画吧。”
他循着声音望过来,眉眼里都是温柔,“怎么好好的想起要画画,你之前都嫌别人画的不像。”
见过数码相机,高清照片的人自然觉得谁画的都不像。
她隐隐的笑,“今天天气好,腊梅花也是今晨才换的,正巧你还能在家,一切都刚刚好。”
他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好,你等着。”
半晌,许多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欢欢喜喜的倒腾起来,屋子里的腊梅花多了几簇,矮几被人抬上软塌,上面摆着淡青色绘青花的瓷盆,里面两条欢快的锦鲤正互相追逐,嫩绿色的水草随波浮动。
床榻临着玻璃大窗,被子被人移走,换上色泽鲜艳的苏杭绸缎靠枕,就连林清清都被人折腾着换过好几身新衣裳,珠翠满头,花枝招展。
有丫鬟在一旁笑道:“姑娘真是好看,打扮起来就更好看,跟谪仙似的人物,难怪公子会喜欢。”
又有人接话,“姑娘身子快些好起来吧,这些衣服都是公子在太河城最好的绸缎铺子定的,就等着您好了穿呢。”
还有人顺着话安慰:“一开春,天气暖和起来,姑娘的病就能大好,到时候想逛哪逛哪,只是别忘了我们。”
身病好医,心病却难治,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也只有自己知道,林清清不想扫她们的兴致,只静静的坐着。
梳洗上妆完毕,三四个书童捧着画纸、彩墨、各种大小不一的毛笔进来,白之玉跟在他们身后,一进屋便往临窗的方向看过来。
林清清就冲着他笑,“我只说要作画,你倒布置的齐全,早知道这么麻烦,我万万不会开这个口。”
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很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书童门摆好笔墨纸砚镇纸也跟着退出去。
白之玉走过来,摸着她耳垂上的碧玉吊坠,沉声笑道:“认识你久了,习惯了你的模样,竟也忘记你这般好看。”
林清清偏头,拍在他的手上,“油腔滑调。”
屋内一世寂静,整端素雅,金珐琅盘枝小熏炉散发着清淡冷冽的松针香气。
她上身穿着藕荷色镶金线绸缎云纹衫,下身着莲青色绘白雪红梅绒面长裙,头戴金累丝嵌珍珠绕丝步摇和浅绿色茉莉簪花,腰佩比目鱼玫瑰佩。
白之玉半撑在书桌前,执笔挥洒,腕部翻转,如同行云流水,抬头望过来的时候,又带着温和的笑意。
如此刻意的作画还是第一回,林清清端坐,双颊微红,拘谨的捏着袖角,也在静静的打量他。
公子世无双,怕是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句话,多年前初见的时候,他在她眼里只是白晃晃的二十两银子,如今……都物是人非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的叫着他“之玉。”
对面的人跟着淡淡的应了一声。
“若是我……走了。”她苦笑,“也就是死了,这幅画你就烧给我吧,别再看见时时想起来我。”
白之玉大惊,抬头眼里充满惊骇,瞬间大步流星而来握住她的手,紧张道:“傻丫头,你胡思乱响什么呢?”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筋骨倒还好,就是心已经千疮百孔。”她无所谓的笑笑:“这些不说也罢,我只是担心若我有一天坚持不下去走了,你会恨我怨我……”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语气严厉,“别说浑话,你会好起来的,我找全国各地最好的名医来治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好没关系。”林清清幽幽的叹口气,“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最不想瞒的人也有你,我若走了,你不必难过,我是回去了,你该替我高兴,以后切莫再想起我。”
“一辈子有那么长,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白之玉掩着她的嘴,“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许多东西没见,许多人没遇到,怎么会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