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头都部署有战鼓和铜锣,平时是摆设,在紧急之时却可以将声音瞬间传遍全城。老吏拿起锤棒,用尽全力敲向距离他最近的那面巨锣。
“锵……锵……”,凄厉的声音传遍了全城。
匪兵清除了门口的守卒后,挥刀杀向城头,而老吏的举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名匪兵上前,一刀砍向老吏。锤棒在锣面,发出最后的一响,然后完全停息。
而在距离济宁城大约十里外,近两千士卒隐入山林之间,寂静无声。
刘之干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持着一条完整的羊腿,大咧咧的坐到一块石头上。他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脸色间满是满足。“王大当家,怎么这么久,你的那个二当家靠谱吗?”
在刘之干的对面,一个年约四十,身穿黑色皮甲的中年男子冷声道:“老夏做事谨慎,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一定是你们那边行事不周的原因。”他叫王俊,自封九山王,在以前和谢迁并称青州两巨贼。而今,其势力更盛,所控区域跨越青州、兖州、济南三府。
刘之干眉头一挑,“王大当家,你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我刘家吗?”
王俊脸色露出一股不屑的笑容,“我是贼,你们是兵,按说你们才是正义的一方。但即使是贼,也知道行走在这天地间,应该讲究忠信。你叔父是明朝的大将,而现在却联系我们这些贼进攻大明的城池,劫掠大明的百姓,挟持大明的藩王。这样的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应该信得过你们?”
“啪”的一声轻响,手中酒壶被刘之干扔出,掉在地上,酒水四溅。“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王俊冷眼瞥了一眼刘之干,似乎理都懒得理他一下。这让刘之干更加暴怒,他扔掉手中的那条羊腿,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刀尖直指王俊。
周围响起一阵拔刀之声,那是王俊的护卫。
此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刘少将军,拔刀之前,你最好要明白自己身处何处。这里不是曹县,不是临清,也不是你叔父所掌控的军营。平时你耀武扬威没关系,但在此地,只要我们一道命令,就可以立即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劝你马上放下武器。”
刘之干莽撞,但并非愚笨之辈。他心中掠过一股不安,但嘴中却强硬回道:“你们敢杀我?就不怕我叔父……”
一个年近六十,身穿青色儒装,身材矮小男子走上前去,示意众卫士放开手中的武器。他叫相雷朝,是王俊的三当家,也是这伙山贼的军师担当。“刘少将军,我们和你叔父目前所做的只是笔交易。我们以闯军的名义助他拿下济宁,让他坐拥这座城池中的所有财富。而他给我们一个身份,让我们可以在青州光明正大的存在下去。我们不是你叔父的手下,我们两者之间也不必讲什么信任。利益让我们走到一起,而至少在目前看来,我们还是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可能。如若你此刻让这种合作关系终止,恐怕在你叔父那里你也不好交待吧!”
刘之干性格莽撞,但并非愚笨之辈。他转头看了看四边,王俊的那些卫卒都满怀敌意的看着他,手中武器也并没有收回。他沉思了片刻,最终沉沉的冷哼一声,收刀入鞘。边走向自己的卫卒,一边低声嘀咕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个贼。”
王俊看着远去的刘之干,脸色阴沉。
相雷朝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道:“大当家,暂且忍耐,一切为了大局。”
王俊皱眉道:“老相,这刘阎王在鲁地什么名声,你比我更加清楚。我们与他合作,就等于虎口夺食。一个不慎,就可能被虎所伤,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决定吗?”
相雷朝沉默了一会,最终深深的点了点头。“大当家,当贼看似逍遥自在,但就像无根的浮萍,长久不了的。而朝廷之所以无法剿灭我们,只是因为闯军势大,让朝廷无法抽调足够的兵力前来青州。但现在形势却有了变化,闯军逼临兖州,刘泽清趁势一人便掌控了山东的军政大权。这次他主动前来联系我们,如果我们拒绝,他肯定会兴兵来犯。且不说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否抵挡住刘泽清的进攻,即使我们能取胜,实力也必将受损。在乱世立足,实力为重。闯王和朝廷之间是天下之争,而我们要想摆脱贼的身份,必须依附其中一方。而能在将来获得多大的利益,则要看我们拥有多强的实力,而目前暂时依附于刘泽清无疑是进一步扩充实力的最便捷手段。”
王俊沉默片刻,最后笑道:“每当我有疑问之时,你总有一大推理由来说服我。我说一句,你就能说上几十句,由不得我不听啊!而像老夏,老李他们,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哪有你这样的巧嘴花肠?”
相雷朝哈哈笑道:“想来天天听我唠叨,大当家每天也挺心烦的吧!”
“是挺心烦的,但也挺受用。相秀才,相夫子,看来读的书多,还真是有好处啊!”
“如果大当家想,我可以……”
王俊连忙摆手道:“老相,你还是别难为我了,我看到那东西就头疼。你还是找老夏、老李他们吧!”
相雷朝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