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血红色的光芒洒向四野。潼关南原之西的一处高坡上,李自成坐在地上,痴痴的看向不远处漂荡着的闯王大旗。旗帜残破,血迹斑斑,如同自己目前所率领的这支大军,颓败到了极点。 高一功手臂中了一箭,殷红的血液从简单包裹着的绷带缝隙处渗出,看起来触目惊心。李自成看到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国勋,都统计好了?” 高一功脸色黯然,点了点头道:“骑将十八,步卒三百一十二人。” 周围众将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场惨败,近八万之众,却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李自成看众将脸色哀愁,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子厚重如山。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一战我军遭受如此惨败,都是我的责任。要不是我迫切想到打开局面,选择在潼关附近与孙传庭硬碰硬,或许就不会招致全军覆没。义军转战十年,到今日仍旧是一败涂地。但只要我们还在,闯王大旗不倒。终有一天,终会攻破京师,将朱明赶下龙椅。” 刘宗敏豪迈笑道:“打江山哪有那么容易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跌倒了就再爬起来,接着干呗!昔日被陈奇瑜困在车厢峡、四面无援;后又在黑水峪被孙传庭击败,旧闯王身死,向朝廷请降的王八蛋不计其数。那时的情况比现在又能好上多少,但我们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以前可以,现在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郝摇旗出言道:“刘总爷说的是,败了就败了,再起来干。十年不行,我们干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干三十年。只要我们人还活着,就不算输。” 田见秀抬头道:“闯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是生是死,兄弟们绝没有二话。” 李自成看士气复振,心中感动万分。心想只要军心不散,何愁不能再次举事?他沉默了一会,首先转向一只虎李过道:“补之,给你十个兄弟。改穿普通百姓衣着,向东去南原,一路打探官军的动向。”李过虽然为李自成侄子,但两者年纪相差无几。自小在一起玩耍,关系远比其他将领更为亲密。 南原为官军所控制,必定危险重重。但李过听后,也只是直了直身子道:“李过领命。”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了句“一路小心”后,转向刘国能和郝摇旗道:“国能,摇旗,官军此次虽然大胜,但他们兵力不足,不可能全歼我军。但我们却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一旦被他们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的意思是由我先率大部士卒先走,而你们两个各率一部人马分别向北向东走。一方面招揽散军,另一方面也迷惑官军,让他们搞不清我军的方向。待局势稳定后再行南撤。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郝摇旗笑了笑道:“正愁和官军打的不过瘾呢!多亏闯王给我分派了一个这样的好任务,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不愿意啊!” 刘国能心思比郝摇旗缜密,他开口问道:“闯王向南撤,是想再次回汉中吗?”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们有几千人马,回汉中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就这点士卒,连普通乡勇都比我们势大,回那里最终只会被官军慢慢磨光。现在的形势严峻,八大王、马回回、曹操等人都投降了朝廷。没了他们牵制官军,我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目前,我们应该暂时偃旗息鼓,找一个地方休养生息,以图再举。” 刘宗敏怒骂道:“这些没骨气的东西。” 李自成道:“实际上,这也怪不得他们。杨嗣昌一张大网撒来,全力针对他们。如若此刻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但他们忘了,朝廷对他们也并非完全信任,他们现在的日子也不比我们好过多少。等他们认清了形势,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会再次举旗造反。而在这之前,我们只能暂作忍耐。” 高一功疑惑的望向李自成道:“闯王,你已经想好具体前往的地方了吗?”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去商洛山中,那里群山环绕,路途艰难。朝廷没有十几万人马,绝难彻底清剿我们。我们在那里一边召集散亡士卒,一边练兵,等到合适时机。再一举而出,彻底推翻朝廷。” 诸将顿时一怔,脸上都有点不可置信。郝摇旗首先道:“闯王,你没说错吧!商洛山,那里的百姓可穷的只剩下裤衩了。我们这时候去,没有粮草,没有兵力。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再举事?” 听了郝摇旗的抱怨,李自成并没有生气。转头看了看剩下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都不好看,应该是都赞同郝摇旗所说的。他们以劫掠为生,每打下一个城池,都是杀官员、抢富户,分粮食,裹挟贫苦百姓从军。到商洛山中,没抢的目标了,那还怎么过活?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说道:“商洛山的百姓是穷,我们进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会面临诸多困难,但此刻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你们想想,富裕的地方,朝廷可能让我们在那里立足吗?” 看诸将沉默不语,李自成继续说道:“但你们也无须太过忧虑。商洛山中富户虽然不多,但也有不少有粮食的富寨子。只要我们打下几个,便能熬的下去。我们在那里好好练兵,只要天下大势有变,我们便可鲤鱼化龙,再掀波澜。” 李过站起身来,开口道:“闯王说的对,我们丢命都不怕,受点苦算什么。在商洛山中,花上数月好好练兵,总比让朝廷追着打强吧!我李过愿意随闯王去。” 刘宗敏亦站起身来道:“去,都去。也就几个月时间,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得,干脆回家抱孩子去。我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