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周显脸露疑惑,耐心解释道:“开封位于豫中平原,是南北交汇,东西贯通之地。车舟相通,水路两便,城中街市如云,不可计数,繁华程度丝毫不逊于两京。它的繁荣和周边环境带来两方面的影响。一、城中的大部分居民都并非农夫,他们中的一些或许拥有无数耕田,但并非是他们自己耕种。他们多是一些具有不少家产的乡绅或者商人。二、开封周边四通八达,水源充足,几十里外就是黄河,而城内又有蔡河、五丈河、汴河三河相互沟通。周小兄弟,我说的这些,你大概能明白什么意思吧!” 周显沉思片刻,点头道:“流贼之所以肆虐天下,是因为大部分很多灾民活不下去了,而选择从贼。开封城的百姓都有一定的家产的,他们没有从贼的必要。而充足的水源又决定开封周边的农田都可以得到灌溉,它们受旱灾的影响很小,周边的百姓远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为富足,他们中的大部分也没有从贼的必要。” 李信击掌赞叹道:“周小兄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透。旱灾也许会持续很久,但开封周边能受到的影响极其有限。城中的百姓更是心向朝廷,这让流贼们攻取开封的难度无疑会更大。至少数年之内,我推测他们都无攻取开封的能力。至于数年之后,他们的实力能扩展到什么程度,这就要看整个天时的变化和朝廷如何应对。” 李信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沉思。“如果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流贼真的开始进攻开封,那这大明天下可就真的危险了。在以前,我也认为这些流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绝难成大事。但这次,他们攻下中都凤阳,我才认识到朝廷实在是太轻视他们了。” 周显点了点头,说道:“朝廷以流贼称呼那些反抗的百姓,但自他们攻取中都凤阳之后,他们便不再是贼,将来也很有可能发展为一支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大军。天下大势,终究会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李信道:“周小兄弟所说的,和我的想法基本上一致。开封为河南省府,我认为这兵灾迟早有一天会扩展到这里,因而就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周显抬头望了一下李信,脸色微变道:“李兄是朝廷官员吗?” 李信淡淡一笑道:“现在不是,但将来就说不准了。而且就算将来仍有可能不是,但也不影响提前做一些准备,是否是朝廷官吏和是否提前做一些准备没有什么直接关联。毕竟一个人只有腹有良策,在猝然用到之时才不会慌乱。” 周显听李信说的隐晦,不太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 李信震了震衣袖,眼睛直视前方,脸上带着一股浅笑道:“周小兄弟,你可知道我这两个月来,都做了什么事情吗?” 还未等周显回答,李信便自顾说道:“我在流贼攻破中都之后,便从家中离开,游历了开封周边诸县。就是想看一下如若未来流贼进攻开封,将会如何进攻,这便是我做的准备。如果将来为官,自可以用到。如果不为官,作为开封府人士,也可以到时候向有些大人献策。这也算是为乡梓做一些贡献。” 周显不由得伸了伸舌头。如果李信他所说的为真的,那么以他的这份远虑,如果给予时日,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但为何在原有的历史中,却没有听过这号人物。他再一想,也便释然了。在那个乱世,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和时间发挥自己才能的。不知多少人还未成年就死在兵乱之中,如流星般划过天际,什么都没留下。 相对于他这个人的不凡,周显更好奇他到底探究到了什么。“李兄,那你有没有推测出流贼将来会如何进攻开封?” 李信淡淡一笑,开口道:“流贼因为层次不同,很难预料到他们会如何进攻。但如若流贼之中有一些有识之士,必会充分利用开封的劣势,进行进攻。” 周显点了点头,问道:“依李兄看来,开封有哪些匪寇可以利用的劣势?” 李信道:“我以为大致有三条。一、开封地处平原,周围无山河之固,相比洛阳、长安等地,更容易遭受进攻。二、开封人口众多,粮草都是从外部供应,一旦失去了漕运供给,城池迟早陷入绝境。三、开封毗邻黄河,从古至今,以水代兵之法从来都不奇怪。” 李信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如若我是领军之将,在进攻开封之时,必做四条准备。一、先攻河洛,荡除豫地的抵抗力量。二、断其漕运,切断开封城的粮草供给。三、围而不攻,以重兵打击从各处而来的官军援兵。四、紧守黄河天险,防备官军从北而来。适当时机,掘开黄河,以水代兵,逼迫城中百姓投降。” 周显沉思了片刻道:“李兄,你这似乎本就没打算强攻开封?” 李信淡淡一笑道:“直接强攻,付出巨大牺牲而又未必就能凑效。我的想法是在拿下洛阳之后,以其为根本。扫荡四周,以彻底清除开封周围的官军,让它沦为一座孤城。然后断其漕运,围而不攻,以震慑四周,逼迫朝廷派出援兵。然后败其援兵,以坠城中守军士气。如此三番之后,城中百姓就算不因为缺粮而主动投降,士气也必然降到最低。这之后,再强攻之,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拿下开封。而以水代兵之法,不到最后时刻,我绝不会采用。毕竟水火无情。一旦到达那个时候,开封也就真的成了一座死城了。” 周显一脸哑然,从原有的历史上看,后来的发展与李信所预测的基本相同。闯王李自成在攻破洛阳之后,才开始三围开封。第一次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