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天色骤冷,呼啸的北风不断吹来,更增寒意。 已经断粮多日的很多百姓在此刻都完全陷入了绝境之中,树皮、草根、观音土都成了他们的日常食物。他们面黄肌瘦,身体浮肿,双目失光,瑟瑟发抖的躲在自己的破屋子里面,不知何时就会迎来死亡的到达。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同为刍狗的人们却各有不同,富者田连阡陌,穷者无立锥之地。在大部分百姓都食不果腹的时候,在有些豪门大族的府邸之内却琴瑟齐鸣,一片欢声笑语,腊月寒冬竟然生生被他们活成了阳春三月。 天灾如是,人祸亦如是。 郾城匪寇紫微星、扒山虎趁势鼓动百姓,再掀叛乱。县令李振声出兵平叛,但因为两者实力差距,得不偿失,最后只能以重兵紧守县城,任由匪寇肆虐乡间。但就在五天前,李振声突然率近千士卒再次出城,在五天之内与匪寇在郾城以南连战七次。 七战皆败,士卒死伤过半。而匪寇则趁李振声大败之时,阻断他的归城之路,并以重兵对其进行围剿。李振声率部杀出重围,绕过县城沿官道向北急速撤去。匪首紫微星、扒山虎在后面率领近两万匪寇紧紧跟随,大有不将他杀死绝不撤军的打算。 两者距离郾城县城池越来越远,马上就要出了县治边界。而在前方不远处,正是郾城和临颍二县的交接处,小商河。 小商河为古颖水的一条故道,河上有一座坦拱敞肩石拱桥,名曰小商桥。此桥位于官道之上,是联结南北的重要通道。桥长一百二十余步,宽十余步。桥下河水不深,尤其在此旱年,大部分地方已经断流,可以轻松看到翻出来的淤泥烂草。 关于这个,有一个小小的旧闻。 昔日,岳飞手下头号猛将杨再兴率三百骑兵追击金军到此。因为天降大雪,覆盖了原有的河面,让人分不清河路。他单马到此,误跌入小商河,连人带马陷入泥中,最终不幸被金军乱箭射死。而那时,距今已有近五百年了。 周显立于桥前,向骑马奔驰到前的李振声拱手道:“李大哥辛苦了,请先行过桥,在后面稍作休息,剩下的就交给小弟了。” 李振声点了点头,右手一挥,跟在他后面的县兵急急忙忙的快速通过小商桥。他跃下坐骑,将马缰递给自己的一个亲兵,看了看四周道:“周小兄弟,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 周显笑了笑道:“三百士卒,足够了。况且不是还有李大哥手下的那些人吗?如果我顶不住了,到时候还指望您能出兵相援呢!” 李振声笑着指了指周显道:“你们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什么都算计在内。先让兄弟们休整一下,如果你顶不住了,就叫我们。我目前还剩下四百余能战的士卒,随你调遣。” 周显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行谢过李大哥了。” 李振声脸上闪过一些狡黠道:“谢倒是不用。但林豹这次设下的计策,不但让我损失了五百多士卒,还让他将我的骑兵全部都借了去。如果这次不能彻底剿灭这两股匪寇,你们可得一直给我留在郾城。” 周显淡淡笑道:“李大哥,你这分明是在耍赖。” 李振声叹了一口气道:“不耍赖不行啊!你可知道,果真如你之前所说的。被围在车厢峡的那些流贼刚逃出生天,便杀了那些安抚他们的官员,重新掀起叛乱。督师陈奇瑜已被陛下降职流放,天下又一波的大乱即将再次兴起。我现在真的担心,如若流寇的实力再行扩大,真到了最后那种攻城略地的地步,这大明天下可就真的危矣!” 周显皱了皱眉头,随即淡淡一笑道:“李大哥,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就行了。至于将来局势如何变化,相机应对就行了。对了,有件好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朝廷对袁成的奖赏下来了,暂代县令一职,等待后续处置。” 李振声点了点头道:“这个倒真是好事。暂代县令之后,只要没有什么过错,这个代县令迟早会转为正式县令的。如若这次能剿灭这两股匪寇,我会再上书一次,叙述他的功劳。或许之后,这件事基本上就彻底成了。” 周显脸带笑意道:“说实话,能实现这第一步计划,我心中还是挺高兴的。” 李振声拍了拍周显的肩膀道:“继续努力吧!” 远处烟尘滚滚,脚声震天,是大股匪寇赶了过来。李振声朝向周显拱了拱手,快步走向小商桥北岸。 周显跨步走向队阵,高声喊道:“昔日,金人肆虐天下,杨再兴将军随岳武爷出兵北伐。英武果敢,屡次大败金军。但最终不幸战死于此地,终壮志难酬,死难瞑目。今日,这些匪寇肆虐乡间,虽不如金人恶毒,但危害亦是不小。我们人数不多,更不如杨将军那般英勇善战,但护国卫民之心却与之完全相同。杨将军的英灵就在上面看着我等,希望你们今日的表现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需要养活你们的乡亲父老。” 张虎第一个带头狂吼。“坚守小商桥,大破流贼寇。” “坚守小商桥,大破流匪寇!”士卒们齐声高呼。 周显看自军士气高涨,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下令道:“张虎、张威、赵勤,命你们三人率三旗,总共一百零八个将士驻防大桥前后。匪寇一靠近,你们就给我死死挡住。他们可以占领桥头,可以占领桥上,但决不可过桥。听明白了吗?” 三人躬身道:“属下遵命。” “李开、王毛子,你们两人各率四十个弓箭手,驻守在桥尾刚刚兴建的两座箭楼上。不要顾忌弓箭消耗,但有匪寇杀来,就给我狠狠的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