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那花灯老板见陆莳兰独霸灯谜台这样久,终于被人抢答了,一脸喜气洋洋地朝陆莳兰露出送客的表情。
陆莳兰现下哪里还顾得上那老板,再说她猜灯谜就是为了应景好玩,本来就没打算要这老板太多奖品,只想要那一盏让她想起阿眸的小猫灯意思一下。不过,现在,却是连那小猫灯也忘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首辅来了。
但现在看热闹的人这样多,首辅既然戴着面具,说明不想以真实身份示人,陆莳兰也没有贸然上前行礼。
倒是裴夙隐还记得陆莳兰先前说想要那盏小猫灯,帮她拎上了,说:“师弟,既然有人接上灯谜,我们便回去罢。”
陆莳兰踌躇片刻,她觉得不好看到首辅来了就走,而且,无论从公务上,还是私人突然失踪这件事,她都有必要给霍宁珘汇报一下。尽管首辅看起来……现在不宜招惹。
陆莳兰又想了想,忆起这位首辅是很善于清算旧账的,便决定主动一些,低声道:“师兄,我似乎看到了认识的人,我要先与他说几句话,你能不能等等我?”
裴夙隐自是答好。
***
霍宁珘却比陆莳兰还要先下了台去,陆莳兰立即跟上,霍宁珘一直走到一处人较少,又比较偏僻之地,才停下脚步。
陆莳兰赶紧上前两步,道:“下官见过首辅。”
霍宁珘这才先摘了面具,又看着陆莳兰脸上这与裴夙隐相似的面具,蹙了蹙眉。
陆莳兰当然也跟着摘面具,她有些紧张问道:“首辅,您……怎会在这里?”
霍宁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借着暖黄的灯辉看她,问:“你觉得呢?”
总不可能是特地来找她吧?陆莳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心下跳得越发的快。
霍宁珘便道:“你是怎么从东津卫到这里的。”
她说着早已打好的腹稿,道:“是这样的,我那天到渔村进行走访,突然昏迷,不知是什么人将我带离了东津卫,但是,后来我被师兄和他的朋友救了。我……想着都到了南直隶,恰好逢恩师寿诞,便想登门一贺后,再赶回京中。”
陆莳兰知道,霍宁珘未必会信,但是,她只能这样说。
霍宁珘听了,并不表态,也未在此时深究她的说辞,只是道:“师兄?就刚才与你在一起的那人?”
“嗯。”陆莳兰点点头。
首辅的态度,让她略微放心。陆莳兰还没有发现异常,反倒觉得霍宁珘今天格外好说话。因为,她与谢三哥谢遇非也十分要好,但首辅对谢遇非也是一视如常。她过去还曾向首辅举荐过自己的另三名同窗,首辅了解之后,都选用了。
在她心中,首辅用人向来是很公正的,很多新提任的官员也的确都是才德颇佳。她本就有心想向首辅引荐自己的师兄,见霍宁珘主动问起,便说:
“首辅,我这位师兄出身岭南松兆府裴家,就是一代大儒裴骞举家南迁的裴家,他在家行二,之前在族学念书,后来在国子监学习一年,才情见解都远在我之上,很受我的恩师喜爱。现下……因为人过于清傲,得罪了人,此前都闲散着。因此,下官想向您举荐。”
接着,陆莳兰还随口复述了一段师兄过去关于治水的策论。
霍宁珘看着她提到师兄时既自豪又惋惜的神态,眸色难辨,却是声色不动地赞同她的话,道:“诗书世家出身,又在国子监就读过,才赋拔众,如今却寂寂无名,的确埋没良才?”
陆莳兰见首辅这表态,立即颔首:“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因此,特地向首辅举荐。”
她不是势利之人。虽然首辅位尊,师兄位低,但这却是自己的师兄,她不可能因为首辅就冷落师兄。
霍宁珘唇角微抿,沉默片刻,道:“蔺深,那便将陆御史的师兄叫过来罢。”
见裴夙隐走过来,陆莳兰朝他介绍道:“师兄,这位是首辅。首辅是个惜才又洞察之人,听说了师兄际遇,特地召见。”
裴夙隐自是已摘下面具,恰到好处地表示完惊讶,面色滴水不漏,行了一礼,道:“小民拜见首辅。师弟恐怕是过赞了。”
“这样谦虚做什么。”霍宁珘与裴夙隐对视片刻,眼眸深处含一丝挑衅戾意,语气却是淡淡道:“陆御史并非头一回向我举荐同窗,你是第四个,她对同窗历来关照。只要是她提的,我多少会予以考虑。”
裴夙隐沉默片刻,几不可察地冷笑,答:“首辅说得是。毕竟同窗之谊最是深笃,非旁人能比。”
陆莳兰其实挺担心自己与首辅的暧昧关系被师兄知道,听到霍宁珘最后一句,总觉得将他们的关系说得有些过于亲密,便转移他注意道:“首辅今晚是打算住在哪里的?是去驿所还是客栈呢?”
蔺深便道:“陆御史,首辅也才到南京,我们尚未入住。不知陆御史是住哪家客栈?既然遇到了不妨一道?”
首辅都这样给面子,要任用师兄,再说她自己还理亏,陆莳兰当然道:“好啊。那便与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