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提起毛笔,饱蘸浓墨。
思忖片刻,便在铺好的白色宣纸上,挥毫写下一句——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这是出自《中庸》的治学名句。
姜锦写这句话时没想太多,脑海里浮现了,自然就用来了。
但是站在众人之外的安瑜,遥遥看到这句话,却觉得刺眼无比。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嘲笑她,连一手字都没练好,就敢露手卖弄。她说自己是拙字,在老夫人面前献丑,那不过是自谦之语,真当她是来献丑的?
没有笃定的自信,她敢把手抄的《楞严经》拿到一心想要讨好的老夫人面前来卖弄?
现在,啪啪打脸,真成了献丑。
不知何时陆纯挤到了安瑜身边。
顾家其他人都站到桌案旁边去了,饶是顾寒倾也不例外,站在姜锦身边,看着她亲手写下的字,甚是满意。
他就知道,姜锦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便没有人注意到两人在人群外的动静。
陆纯露出讨好的笑,压低声音讥讽:“姜锦写这么几个字,可真是在安小姐面前献丑了,亏她还大言不惭,对安小姐你妄言点评呢。”
安瑜僵硬维持的完美表情,险些因为陆纯这番捧高踩低的话而破功。
“闭嘴。”安瑜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艰难。
“啊?”陆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安瑜倏地转头,表情阴翳,咬牙切齿道:“我让你,闭嘴。”
她的声音很小,但陆纯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愕然傻眼,张着嘴巴的样子滑稽可笑,对安瑜而言却是如此讽刺。
陆纯懂什么?安瑜的字看上去漂亮,但是内无风骨,更别提精神所在了。姜锦的字却圆润含蓄,隐含内锋,骨架凝聚不散,结构遒劲别致。
高下立分!
只有外行人才会说出姜锦不如安瑜的话,但凡练过几天毛笔字,懂得一点鉴赏的,都能看出姜锦的字比安瑜高出不止一个级别。
一个还流于形,一个却迈入道。
换言之,就是把梵高之作,与现代插画家的作品,拿来比较般可笑!
恰好,顾家这类传承多年的清贵世家,直系子女从小的各种学习,都少不了书法,未来成就高低不在意,但一手毛笔字是必须拿出手的,这是世家的基本素养,也是立足之本。
不能随着时代的变化,那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丢了。
所以在场众人,哪怕是周鸣溪,都脱离了陆纯这个外行人的范畴,对姜锦与安瑜的字更有基本的分辨高低能力。
此时一个个点头称赞,看姜锦的目光骤然不一样了。
顾筱正在嘟哝:“长得漂亮不说,居然还这么有内涵,要不要人活了?”本来以为就是个浮华的小明星,结果人家既是京大高材生,又有一手好字,相比之下,她这个世家贵女的身份反倒像是伪劣!
怎么办,姜锦太优秀,看她越来越不顺眼了!
顾筱的声音小,除了顾笠没几个人听见。同胞哥哥给了妹妹一个注意言行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其他人则忍不住点头肯定,尤其是顾老爷子,平生几大爱好,其中之一便是书法!若论水平,他可能只能在专业书法家中垫底,但论鉴赏,他却属于顶级那一批人才!
“好字,若再苦心造诣二十年,小丫头你必入大师一道!”
一语惊人!
冷肃的顾老爷子,居然也会有夸人的时候?夸的还是之前他言行举止都表现得颇为抵触的姜锦?
顾老夫人是最震惊的,连她都意外于丈夫会有这样一番评论。
其他的,更在意的是顾老爷子话里的内容。
哪怕过于二十年,姜锦也不过才四十余岁,在书法界也是相当年轻了,若能就能称作大师,那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真的假的?
姜锦心里也有疑惑,都被夸得有点不自在了。
她写得真有这么好?外公可是亲口说她在书法一道上没什么天赋,让她不要把太多心血放在这上面。
怎么到了顾老爷子口中,她反而成了天才中的天才了?
姜锦没想到,她外公是何许人也?字画双绝的大宗师!再过数百年,后人估计也能把这位排成和王羲之、黄公望一个级别的人物。哪怕现在也有人称寒山居士是华国传统书画界最后的宗师之光!
那位的水平看来,姜锦的天赋自然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了。
“咦?”顾老爷子疑惑了一声,忽然凑近了看,“我看你这字的走势还有风格,有点像一位大师啊!”
同样对书法一道比较爱好的顾韩城问道:“哪位大师?父亲不说,我还没看出来。”
“姜元芝先生。”
顾韩城倒吸了一口气:“元芝先生的字?当真?”
难怪他惊讶,而是这位元芝先生的书法作品,存世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