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面上波涛起伏,海船船舱里鼾声此起彼伏,躺在吊网上的王七郎睁开眼,看着透过舱门洒入船舱的月光,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他第一次杀人时的情形。
那年,他才十二岁,家里穷得实在过不下去,便跟着叔叔在海上讨生活。
海上行船很颠簸,能让人把胆汁都吐出来,阳光又猛,一不留神就会晒脱一层皮,更别说在海上波光粼粼,能把人眼睛晃花,王七郎熬了许久才熬出来。
和他叔叔一样,皮肤黝黑,水性好,会看风信,会驾船。
即便如此,依旧是个渔民,辛辛苦苦出海一趟,冒着生命危险打回来的鱼、捞回来的海产,被渔霸、大户们层层盘剥后所剩无几,日子没见好到哪里。
直到一次,出海时在海上捞到了一种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蜡状漂流物,这就是贵比黄金的龙涎香,大家都以为时来运转,未曾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为了独占宝贝,船上的人开始自相残杀,那晚的月光很白,洒在甲板上亮堂堂的,映亮了鲜血,也映亮了王七郎手中的匕首。
他在这场厮杀中存活下来,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叔叔被人用斧头劈掉半边脑袋,脑花子洒了一大滩,那惨状让他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满手鲜血吓得魂不附体,那一晚月色下的甲板,到处都是死人,让王七郎终身难忘。
而更难忘的是人肉的味道,王七郎一人无法操纵那么大一艘船,于是在海上漂了一段时间,干粮吃尽,就开始吃死者的肉。
人肉的味道,真的很特别,而吃了人肉的王七郎,侥幸回到陆地后,脱胎换骨,变成了海寇。
打渔,累死累活还不如大户家养的一条狗,打劫,才是发家致富的捷径,王七郎折腾了十余年,没有淹死在海上,没有被人砍死,终于混出点名堂。
弄了一条船,带着二十几个手下,成了船主,平日里扮作渔船在沿海晃荡,见着落单的船只就贴上去打劫,杀人越货,然后一把火烧了船,毁尸灭迹。
如果遇见船队,就继续扮回老实巴交的渔船。
这样的海寇生活很刺激,王七郎如鱼得水,攒下一笔钱财,还玩过很多女人,这样的日子过惯了,他已经回不到从前。
正如鲨鱼不可能变成小黄鱼那样,只有吃肉而不是吃虾米,才能活下去。
现在,王七郎就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被一个肥硕的猎物吸引过来,那猎物,不是物产贫瘠的耽罗国,而是市舶司的船队。
上一次从他们手中溜走的猎物,如今不知死活前往耽罗岛,却不知船队里混入了大量细作,待得船队抵达耽罗岛附近之际....
等候多时的百济水师,就等着一拥而上了。
船主王七郎,后来投靠了一伙海盗,成为大船主旗下众船主之一,这伙海盗出没于青齐、百济、新罗、耽罗以及倭国沿海一带海域,打劫过路船只。
后来受雇,为雇主排忧解难。
近几年来,倭国属国竹斯国的博多港,有一支来自周国的特别船队定期抵达,为倭国带来中原的许多佛经、佛像,还有丝绸、布匹、香药等物品,对百济和倭国的亲密关系,造成了不利的影响。
倭国的权贵大力推崇佛法,原本都是从百济引入佛经、佛像,还派人到百济学习佛法,而这只来自周国的船队,把事情都搅得差不多黄了。
所以有人雇佣他们,对付这支船队。
抢劫所得,都归他们,只需要事后杀人烧船即可。
这样划算的买卖,大船主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带着各船主开始对付这支船队。
在博多不好下手,于是王七郎等人便在耽罗岛海域等着,等着对方返回中原时途径耽罗便下手。
自古从中原前往百济、倭国,海船走的路线都基本固定,从中原青齐沿海地区北上,到了成山角折向东北,到了百济海域走沿海航线去倭国。
这期间,船只必然途经竹岛、耽罗国(耽罗岛)、都斯麻国、一支国,再到竹斯国的博多港(博多津),回程则反着走。
所以耽罗海域是绕不过去的,于是王七郎所属的海寇就等在耽罗来个“守株待兔”。
然而他们要对付的船队有些奇怪,走的居然不是这条航线!
王七郎等海寇对此非常奇怪,因为这意味着对方很可能是直接横渡黑水洋,往来东西之间。
直接横渡黑水洋,意味着这船队航行时无法依靠陆地、岛屿为参照判定方向,完全是靠着白日看太阳、夜里看星星来航海,跨洋航海的能力很高。
但即便如此,满载着大量白银返航的市舶司船队却不敢冒险,走的是传统航线回中原,所以被王七郎等海寇候个正着。
十五艘船逃了十艘,沉没在耽罗海域的那五艘船,其中装着的白银被海寇们打捞起来,大赚一笔。
而周国的市舶司随后数月开始张榜招募骁勇,集结海船,看来是打算回来报仇,出身胶州的王七郎便和十几名同伴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