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河南公主宇文氏,坐在窗前对镜梳妆打扮,价值不菲的琉璃镜,将岁月留在她脸上的痕迹照得一清二楚,当年的小女郎,如今已韶华不再。
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那一道道隐约可见的皱纹,河南公主放下梳子,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嚣声,有些走神。
她是明帝宇文毓的女儿,母亲独孤氏,和杨逆(杨坚)之妻独孤氏、唐国公太夫人独孤氏为同父姊妹,父亲是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
长安权贵之间大多有绕来绕去的亲戚关系,河南公主若是和满朝文武攀亲戚,可以攀出许多亲人来。
而出身皇室的河南公主,长大后嫁给了远房表兄尉迟敬,是宇文氏和尉迟氏两家联姻的典范,当然,后来两家又有一对男女喜结连理,那就是如今的西阳王宇文温和王妃尉迟炽繁。
然而河南公主的这段婚姻,却有复杂背景。
尉迟敬之父尉迟纲,为太祖宇文泰的外甥,是河南公主父亲宇文毓的表兄,和执政的晋王宇文护也是表兄弟。
如此的大家庭里,河南公主本该过着幸福的生活,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她的外祖父独孤信,被堂伯宇文护逼死了,独孤家随后被流放蜀地,历经磨难;她的母亲因为难产死了,没过多久,父亲宇文毓被宇文护毒死了,而尉迟纲作为宇文护的党羽,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河南公主宇文氏,嫁给了远房表兄尉迟敬,那时的她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哭还是笑。
亲人变成仇人,仇人又变成亲人,河南公主和夫君尉迟敬,过着相敬如宾的美满日子,她以为自己可以和夫君一起平平安安白头到老,结果却只是一厢情愿。
时局动荡,作为宇文氏和尉迟氏联姻的结果,河南公主和尉迟敬这对夫妇,同样无法置身事外,当尉迟氏和宇文氏决裂成为事实,河南公主不知该如何面对尉迟敬,而尉迟敬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夫人。
所以河南公主有时会想,出生在富贵之家,真的就那么好么?
当年,她的姑母们,嫁给了许多权贵子弟,然而时局却让这一桩桩本来甜蜜的婚姻变得苦涩。
她的姑母之一顺阳公主,嫁给了故随国公杨忠之子杨瓒,待得杨坚篡位,这对夫妇就多灾多难起来;
她还有几个姑母,分别是李家、于家、韦家等权贵的媳妇,却在大象二年之际,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她们的夫家,和娘家人翻脸了。
如今,这命运又落到河南公主的身上,让她两难之际,只叹造化弄人。
现在,宇文氏的军队兵临邺城外,和尉迟氏的军队展开决战,无论谁胜谁负,对于河南公主来说,都高兴不起来。
但她更希望两家势均力敌,到时候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确实是不错的结果。
然而这不可能。
从外面传来的喧嚣声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有许多人在欢呼,在庆祝胜利,河南公主站起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看着漫天晚霞,又看看南面。
看着南面的火光冲天。
邺南城头,那些高耸的门楼、箭楼着火了。
院子里的侍女和仆人们,见着如此情景,不由得面色发白,因为他们猜到一个可能,一个可怕的可能。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而河南公主却很淡定,看着那冲天火光,不发一言,随后转身回房。
脚步声起,夹杂着甲叶撞击的声音,一名浑身是血的武将带着随从冲入府里,直接转入后院,他见着房内安坐的河南公主,不由得快步上前:
“玉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河南公主看着铠甲上满是血渍的尉迟敬,笑了笑,上前握着对方的手:‘妾在此等夫君。”
“孩子呢?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
“那你快走啊!!到尼寺去,你是河南公主,他们...咳咳咳!”
尉迟敬咳嗽起来,吐出些许鲜血,直到这时,河南公主才发现夫君身后插着几只箭,鲜血从伤口里渗出,在其身后留下点点血迹。
事已至此,河南公主看到了大战的结果,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她仔细的看着尉迟敬,似乎要将对方的样貌记在心里。
身负重伤的尉迟敬,拼着一口气从战场上突围,回到府邸看看夫人到底有没有如约带着儿子藏起来,结果儿子是藏起来了,但对方却没有走。
此时,尉迟敬同样定定看着河南公主,同样是要将夫人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他已经快不行了,唯一的念头,就是确定妻子安然无恙,然而...
尉迟敬一把抱住夫人,喊起来:“玉娘!你这是何苦啊!”
嘴角溢出鲜血的河南公主,笑着偎依在夫君怀中,想开口,血如泉涌,穿肠毒药的效力很猛,她再说不出话来。
河南公主事前和夫君约定,一旦宇文氏的军队入城,她就要和儿子一起藏起来,而现在她食言了,留在这里,等着尉迟敬回来,见最后一面。
当年,周国取代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