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的学问,有祖传的典籍,族中各代长辈之中基本上都有饱学之士,有师资雄厚的宗学、族学、私塾,他们的子弟,不需要“外购”知识。
两个阶层都无法打开市场,就剩下位于中间的寒族。
所谓寒族,不是穷得冬天没有衣服穿而受寒的阶层,寒族又称寒门、庶族,是介于士族和平民之间的阶层,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寒族庶族就是普通的中、小地主。
士族把持着官场,有政治特权,所以下品无士族的同时,是上品无寒门,寒族没有政治特权,想要保持家族地位一直兴旺下去就得有人当官,但这很难。
族里没人当官,就是官府鱼肉的对象,数百年来,天下各地无数寒族家道中落,富不过三代,与此同时又有新的寒族出现,奋力挣扎着要向上爬,却大多不如意,然后还是富不过三代。
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往好了说是经学传家曰世家,直白点说就是要靠“累世为官”,而想要当官,理论上除了武勋,就得“有才学”,也就是学问出众。
九品中正制下,想当官得看阀阅、家世、郡望,剩下一点渺茫的机会,就是学问出众,对于寒族来说,除非以武勋入仕,否则要想以文入仕,基本上是竞争不过士族的。
唯有学识这一根救命稻草,是最后的机会。
族中子弟写得一手好字,做得好诗、好文章,以文学之名让郡守、刺史“耳熟”,继而有机会参加地方官举办的游宴,和各位英彦谈经论典,给地方官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停地加深对方的好印象,那么被其举荐、征辟入仕的机会就来了。
各地的寒族子弟为了这渺茫的机会争破头,想要脱颖而出,拼命读书就是不二选择,寒族能请得起先生教书,也能够创办族学、宗学,就读的子弟众多,但总体而言,比起士族的教育水准差了很多。
他们请不来名师,族学、宗学里的藏书数量少、质量差,都是不知传了多少手的手抄书,错字、漏字、别字一大堆,比起士族家传的“原版”,那可寒酸得多。
书的内容不对,学得越努力以后越倒霉。
教材不行,师资也不行,对于一个学子来说,开蒙很重要,这就像起房子,房基不牢,房子起不高,而一个有耐心、会给幼童开蒙的老师,可遇而不可求。
对于士族来说,幼童的开蒙老师大多是自己的族亲甚至至亲,这些人经常给族中子弟教书、开蒙,很有经验,而请来的名师也会认真负责,尽心尽力。
寒族请来的先生呢?也许满腹经纶,但未必是一个好老师,未必是一个会开蒙的好老师。
寒族子弟,在开蒙这第一步就输了,教材、师资跟不上,往后的寒窗苦读,除了罕见的天赋异禀者,其他人和士族子弟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士族子弟即便不靠阀阅、家世、郡望,光靠学问也同样能轻松压寒门子弟一头。
而以寒族的家境,即便请不来名师,也能让子弟到名师门下拜师求学,然而并不是每个家族都有充沛财力,让子弟远赴数百里上千里外,在名师门下求学,更别说一学就是十余年。
所以寒族的教育情况,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体来说,需要好老师、大量的书籍,却大多无法如愿,这不是宇文温信口雌黄,而是有充分的事实依据。
黄州书籍畅销各地,书商们和各地欲兴族学的豪强、大族颇有来往,在闲谈之中,他们能感受到这些家族对于老师、书籍的渴望。
这样的反馈汇聚到西阳,形成文字出现在宇文温的书案上,让他看到了一个商机。
对于寒族来说,购买知识的需求很迫切,也有充足的财力来购买知识,这就是宇文温看到的商机,精心选定的“市场”。
王頍对这个诡异的结论无话可说,他觉得用经商的观点来分析所谓知识的“市场”,实在是太市侩了,但又不得不承认宇文温说得有道理。
不说宇文温给出的种种例子,以王頍自己的亲身经历,就能知道宇文温所言非虚,只是对方用奇特的方式表达出来,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宇文温见王頍对他的“市场分析”表示认同,于是开始进行下一步讲解,那就是“市场细分”。
把寒族作为一个“市场”,那么“市场细分”,就是将寒族细分,换而言之,寒族是各地大大小小地主的统称,家族不计其数,对于知识的具体需求也有不同,所以需要“细分”。
打开门做买卖,对于酒肆来说,到酒肆消费的客人因为财力需求不同,所以酒肆为其准备的酒菜其档次也不同。
同样的道理,对于出售知识的人来说,购买知识的客人,其需求不同,也决定了所售知识的档次和价格也有不同,宇文温为此做了几个假设。
需求之一,希望子弟受教育之后,能够看得懂书信并且能写信、能看懂官署的公告,看得懂田契、地契、房契等各种契约,能够看得懂账本,有这样的知识水平就够了。
这样的寒族,不打算以学问作为入仕的敲门砖,他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