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圈发暗的王頍,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跟在几名士兵身后,靠着墙壁一侧拾阶而上,台阶上青壮和士兵们来来往往,要么挑着东西,要么背着物资,向城头输送物资。
因为连日骑马赶路,又未得好好休息,所以王頍颇为疲惫,脚步有些飘,他现在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不再是当年长安城里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少年郎,当时的他一晚不睡都能生龙活虎。
从西阳到安陆,王頍陪同陈国降将王猛等人先是乘坐有轨马车经武昌去夏口,一开始大家还为如此新颖的出行方式所惊叹,结果半路上被夏口出发的运兵马车堵了,折腾了许久才得以继续前进。
这件事让正好同行的鄂州长史郑通有些尴尬,不过对于王頍一行来说不过是小插曲,到夏口住了一晚,次日乘船过江,经涢口入涢水,往上游安陆而去。
抵达安陆后,王猛等人在城里住下,等候山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宇文明的接见,而王頍却顾不得休息,跟随前往豫州州治悬瓠的援军一起北上。
军情紧急,军队行军强度很大,王頍虽然有马代步,但也跟着将士们一起赶路,翻过桐柏山进入申州地界,又继续向悬瓠前进。
途径白苟驿时,他们遇到了南下的一支队伍,虽然对方没有公开身份,但王頍还是察觉到这支队伍有些不同:大概是移驾山南的天子一行人。
这只是王頍根据蛛丝马迹所推断出来的结果,但此事与他无关,对方没有公开身份,大概出于安全考虑,王頍就当不知情,视而不见。
白苟驿位于悬瓠以南不到百里,按说接下来的行程可以不那么匆忙,但局势已经急转直下,因为丞相尉迟惇率领的大军即将兵临悬瓠城下。
王頍跟着援军昼夜赶路,终于在敌军游骑频繁袭扰悬瓠地界时顺利入城,而这支队伍,是近期抵达悬瓠的最后一只援军,下一批何时能来,没人知道。
孤城不可守,援兵绝人心散,悬瓠的形势看起来不妙,但王頍丝毫不后悔入城,他既然选择以身犯险,就有了必死的觉悟。
“坐。”
身着便服的宇文温,坐在几个沙袋上,示意王頍坐在一旁,当然,一旁也只有沙袋。
“谢大王。”
王頍行礼后毫不犹豫的坐在旁边沙袋上,和宇文温一样,是垂足而坐。
“王参军昨晚也是一夜未眠?”
宇文温看着同样是“熊猫眼”的王頍问道,还带着笑容,王頍点头称是,然后心中一凛:这位怕是要找茬。
“属下挑灯夜读,不知不觉东方露白。”
“油灯光线昏暗,王参军可要提防长此以往导致眼睛看不清东西。”
“多谢大王提醒。”
前任西阳王府记室参军刘文静,如今留在岭表广州担任要职,现任王頍,被人称为“王记室”或“王参军”,他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被宇文温借故发飙。
经过长时间接触,王頍大概琢磨出宇文温的行事风格,简而言之,西阳王要是忽然笑眯眯的和你讲话,十有八九是在憋坏水,一不留神,那就要倒霉。
一般而言,宇文温不会平白无故如此,一旦发生了,要么自己招惹了对方,要么对方心情恶劣。
王頍是昨日才抵达悬瓠,没机会也没理由去招惹宇文温,但他知道宇文温心情不好,因为有消息称邾王后在邵陵为安州军所埋轰天雷炸伤,生死未卜。
邾王后尉迟氏即是宇文温的王妃,这对夫妇若按朝廷的封号,是邾王和邾王后。
听到这个消息,王頍的第一反应就是谣言,他以为宇文温能想通其关键,结果现在一看,这位黑着眼圈,想来是一夜未眠,为谣言所困。
伉俪情深,西阳王也有弱点,王頍能够理解,但现在不是出言相劝的时候,因为谁越劝,就越倒霉。
“王参军?”
“属下在。”
“寡人给你看的资料,可曾看明白了?”
“大王,孤城不可守。”
“现在说已经晚了,尉迟惇即将兵临城下,跑是跑不掉的。”宇文温笑眯眯的看着王頍,心里正在琢磨如何借题发挥,王頍当然心知肚明,所以要认真应对。
“属下冒昧,请问大王计划要守悬瓠多久?”
“你说呢?”
“大王,谈正事要紧。”
宇文温哼了一声,收起笑容,这一举动让王頍心定不少,侍立宇文温身边的张鱼见着要谈正事,便示意其他侍卫后退,省得碍事。
“寡人,打算效仿韦孝宽守玉璧,逼得尉迟惇黯然退兵,所以不是能守多久的问题,是如何想办法让对方伤亡惨重。”
“大王昨日所给资料,属下一一看过,请恕属下直言,许多城防措施不过纸上谈兵尔。”
王頍不是故意危言耸听,他昨日入城,向宇文温表明军前效力的决心,对方给他许多资料,说看过之后再说,而现在,他就得说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温给的资料内容详实,让王頍对如今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