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州治光城南门附近,青壮们围在堆积如山的物资旁,将其逐一装上马车,然后经南门出城,向着南方大别山脉前进,这些输送物资的车队要分成五路,分别供应五路大军。
得益于光黄道的繁荣,这几年聚集在光城讨生活的人有很多,从大别山南麓黄州西阳城出发的商队,经光黄道翻越大别山之后,必定会在光城停留。
黄州出产的布帛、书籍、白瓷以及各类紧俏货物,进入光州地界之后,过半会在光城转运,在城南码头装船,走水路经潢水入淮水,然后运往淮水中下游地区。
旺盛的商贸需求,让光城的邸店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让许多无田可耕的人找到了谋生的门路,在邸店、食肆里当伙计,在码头当苦力,都能靠工钱养活自己。
如果敢冒风险的话,还可以到光城进货,贩卖到周边地区,赚些辛苦钱,形形色色的人,靠着光城的繁荣,多多少少改善了自家的家境。
经光黄道往返于大别山的商队与日剧增,眼见着挣钱的门路越来越多,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光城讨生活,大家都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可就在这时局势突变。
朝廷忽然调集大军汇聚于光城,分成五路向南进军,要攻破大别山五关,进入山南地界讨伐逆贼宇文亮父子,光城成了辎重汇集之地,而聚集在此的苦力们,当场被官府征发。
有的人随军南下,有的人留在光城,无论是哪一种安置,做苦力是免不了的,然而这和平日里不同,没有工钱拿,虽然说管吃管住,但伙食不会好到哪里去。
留在光城的人还算好,无非是每日里装卸物资,累个半死之后睡一夜好歹能缓过来,随军出征的青壮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扎营时要忙,拔营时也要忙。
一不留神生病了也得熬着,万一不幸身亡,就被埋在荒山野岭,亲人日后连坟头都找不到。
若老天保佑没有事,待得官军攻破了大别山五关,进入南麓黄州地界,青壮们还得继续随军打仗,即便保得性命,何时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城南门外,一群刚装完车的苦力,忙里偷闲坐在地上喘口气,说起时局,一个两个都唉声叹气,去年年底官军南下进攻陈国,他们很幸运没被征发从军,而是在光城继续做苦力,装卸物资。
去年年底官军攻打陈国,光城未受战事影响,结果转眼间便遭受波及,说起时局,大家不由得唏嘘。
“独脚铜人完了,西阳也就完了,西阳完了,商队也没有了,没了商队,就没人雇用我们,唉,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一名中年人抠着脚,长吁短叹着,旁边围坐着的年轻苦力,有些好奇:“老吴,西阳还是那个西阳,怎么会跟着独脚铜人完蛋呢?”
被称为老吴的中年人,闻言反问:“你们知道以前的西阳是什么样子么?”
见着众人摇头,他开口说道:“以前的西阳,比光城还破旧,直到独脚铜人来当官,西阳才渐渐兴旺起来...”
“没有独脚铜人,就没有西阳的今日,独脚铜人完了,西阳也就完了,城里的商家全都完蛋,不会再有商队去西阳,光城也不会再需要苦力了。”
“啊...原来独脚铜人这么厉害啊...”众人似懂非懂的叹息着,作为普通百姓,他们甚至连家乡的父母官是谁都不知道,却都知道黄州的父母官,叫做‘独脚铜人’。
独脚铜人和陈国什么什么王陈叔陵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如今已广为流传,至于独脚铜人的名讳是“宇文冷”还是“宇文热”,就众说纷纭了。
而随着西阳出产的布帛、书籍、白瓷等货物畅销各地,越来越多的人也‘熟悉’起西阳城来,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去过西阳,却得益于南来北往客商的夸夸其谈,故而对西阳的情况如数家珍。
西阳城有皮影戏,有大风车,有许多谋生的门路,还有以纸代钱的‘流通券’,那里的猪多得不可思议,而肉价也便宜得不可思议。
西阳出产的火腿、腊肠、肉松,价格低廉味道不错,苦力们以前一年都没吃过几次肉,到了光城,凭着微薄的收入,都能时不时吃上几口。
许多人都在酝酿着,要走光黄道翻过大别山,到故事里独脚铜人的老巢——西阳城去讨生活,改善自己的家境,可现如今,一切都化作泡影。
官军分五路南下,那气势之盛,光城的苦力们可都是亲眼看见的,没人认为黄州总管府能顶得住,所以独脚铜人这次是完了,搞不好那条独脚也完了。
不过据说独脚铜人如今远在岭表,大概能逃过一劫,不过黄州是肯定完了,西阳也完了,大家的梦想也随之化作泡影。
西阳没落,就不会再有商队往来,光城的繁荣也一去不复返,大家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还得早做打算,到别处去讨生活。
正唏嘘间,监工挥舞着棍子跑过来:“遭瘟的夯货!老子一不留神,你们就敢偷懒,还不快点起来干活!”
骂骂咧咧间,南方官道上尘土大作,似乎是有骑兵正在向光城靠近,看